姜水熬得差不多了,徐东平舀好三碗,一脸不爽地递给曹德正,对方受宠若惊地接过。
曹镇原本就向着村里唯一有光源的屋子前进,然而还没靠近,一匹惊慌失措的马冲了出来。
水已经烧开,徐东平拿了三个小碗放在桌面,然后撑着脸颊等姜水再烧一会儿。
徐东平听到“曹将军”,愣了愣。他跟曹镇有不可调和的过节,而且在边境被曹德辉缠怕了,于是连带对三更半夜突然出现、打扰他和江燕的曹三郎也没好脸色,没好气地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雨声不断,江燕没心思看书了,算是打发时间,也是对曹三郎半夜来访感到好奇,于是主动找话题,“曹公子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何至于到这么远的地方散心?”
对面坐着的是江燕和曹三郎,江燕主动搭话:“对了,他是我的朋友,名字叫徐东平。东平,他是曹将军的三儿子,曹德正。”
“将军——!”身后的侍卫看向曹镇,等候指示。
被雨夜笼罩的小村落,凌乱急促的马蹄声混在其中,曹德正拼命鞭打身下的马儿,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曹德正把姜水喝完,“我随便找个角落休息一下就好,不叨扰你们了。”
徐东平皱眉,耳朵尖动了动,马蹄声?都这么晚了……
徐东平“嗯”了一声,“但你就没变过。”
骏马冲出院子,刚刚暖和起来的身体再度被雨水淋透。
江燕看他利落地把小炉子架好,舀水,生火,姜块切片,不由奇道:“什么时候学的?”
曹德正含糊地应了一声“还好”。他有点后悔选了这屋子留宿了,这两个人,都不好相与。
徐东平“嗤”了一声,他留意过曹德正马匹上的装备和包袱,哪里是出门散心,分明是有预谋走远路。
“苏维不是野蛮人。”曹德正打断江燕的话,他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但还是继续道:“江先生,请你不要这样说他。”
跟在旁边的两个侍卫看到曹镇的动作,皆是一惊,刚刚将军不是说了不要伤到三少爷么!
“在后厨做过一阵子。”徐东平简短回道。
我来。”
——快点,再跑快点!
相对于二哥曹德辉,曹德正长大的时候,奇人徐东平的事迹已经鲜少被人提及,所以他只觉得对面的人好看是好看,但不好相处。
明明是一个简陋的学堂,但学堂的主人礼貌周到,曹德正拘谨地道谢,在架着炉子的矮桌边坐下。
曹镇策马跟在后面,他突然把手伸到后面,取出后背的弓箭。
徐东平在一旁默不作声,怎么有种晏江在逗孩子玩的感觉?
是爹来了吗?怎么会?要是被抓回去——
江燕倒是没注意到这层细节,但敏锐地觉察到曹德正莫名崩得很紧,像在提防什么似的,他问:“一个下人也没带吗?你在外留宿,家里人会担心的吧?”
曹德正摆摆手:“哪有我睡主人间的道理——”
曹德正干笑一声,“没事,反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曹德正感到一股凌厉的风刃从脸旁
江燕歉意地笑了笑,“好,我道歉我道歉,不说了。”
捧着碗喝姜水的曹德正一顿,辛辣的姜水淌过喉咙,他放下碗,语气如常:“就是……和内人闹了一些矛盾,我母亲想抱孙子,但内人是男子,哪里弄得出孩子?母亲想让我纳妾,我和他吵了很多次了……”
江燕感慨:“东平,你变了挺多的。”
他的动作突然停住,表情空白了一瞬,眼里露出恐惧。
“就……出来散散心,一时不察走偏了,赶不及回京师,所以不得不找个地方留宿一晚,我明天就回去。”
“曹公子半夜赶路,是要去哪?”江燕问。
惊雷从天上打下,借着闪光,曹镇看到马背上的正儿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落荒而逃。
徐东平不由得重新打量曹三郎,原来之前轰动整个大庆的男男和亲,就是这个孩子啊。只是夫妻间闹了矛盾,就要连夜跑路?
他已然乱了阵脚。
“……”江燕一哂,刚好曹三郎换了衣服出来,他招呼道:“曹公子,请坐吧。”
曹德正:“……”这人好奇怪。
“留下两人跟我追,其余人从外面绕到到前方包抄,不要伤他。”
“哦……”江燕露出了然的表情,“也对,突厥人大多性子鲁莽,曹公子想必很辛苦吧?”
曹德正猛地冲了出了学堂,不顾屋里两人惊诧地叫唤,他扯过休息没多久的骏马,翻身骑上。
江燕一脸理解的表情:“我知道的,毕竟是不开化的野蛮人,唉,曹公子你真可怜,连纳妾都要看他脸色——”
江燕用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道:“你到里屋去睡吧,我们不打紧。”
”怎么了?”江燕莫名道,仿佛这孩子身上一直绷紧的铉终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