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浅色光芒洒下,给那人孤绝压世的五官上描摹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霞光揉碎在他睁开的眼瞳里,不知过了多久,又从敛起的眼皮下翩出,落在微动的睫毛上。
没错,不是“她”,而是他。
谁能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人令无数眼明心亮的修真者,因一支女式发簪而认错性别。
满场静寂。
可并非女子……那又如何呢?
所有人的目光呆怔,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只痴痴聚焦在那人轻轻抿起的薄唇,一眨不眨的目光碰上后又慌忙收回,好似紧张的猎人对待敛翼临叶的浮光蝴蝶,急促过后,便极力克制地屏住呼吸,唯恐惊动。
霞姿月韵,琦年玉貌,凡人想用种种概括,但又似乎超出了这些苍白无力的字眼。
霞彩不可,云月不堪,万花齐暗。
在这样的容色冲击下,他们脑海中唯一存留下的,或许仅剩下古语中的仙界之景了——
清风吹乱玉池春,簌簌星摇落。
世无其二,这才是真正的……
世无其二。
“……”
一片鸦雀无声中,场内一名带着帷帽的修士喃喃道,“翠羽夺春色,云裳与华浓。”
这句诗是一位才名斐然的诗人对四千年前声名远扬的祸国美人的惊叹之作,可在此刻,话一出口,竟使听到此言的周围修士忍不住皱起了眉,再次抬眼看去,短暂的失神过后,更是觉得用来形容那跪坐于囚笼中的美人过于单薄。
遍地狼藉浓红中,只生生绽立着一株玉兰花。
他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气质似云似露,与周围的一切泾渭分明。
墨色为骨,玉白成朵,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仙,却在此刻,被淹没而来的红重重围住,囚笼禁锢了他,锁住了他的双腿。
一眼望去,仿佛陷入其中,挣脱不得,令所有人深藏在心底的那丝摧折的恶念不住膨胀。
那种撼动人心的冲击感,用一切的词藻来形容都觉得无力,大多数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忍不住妄想着或许真的是仙人跌落了凡尘,然后遭人捕获。
尤其是他的眼神,即使身陷囹吾,面临如此绝望的境地,但那种波澜不兴的平静眼神,与周围隔绝,好似长隐山林的孤远气质,让人觉得这般风光只该存在于遥远的天上天,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跌入凡世。
肮脏的,混乱的,欲望膨胀的凡世。
即便人人穿上仙衣,蜕出仙骨,腾云驾雾,眼里也都写满了贪婪。
正如此时,他们看向囚笼中仙人的眼神。
在这些或正或邪的修士眼中,那仙人是他们这一生唯一能见到的与间独绝。
只因此界——既无仙界之景,也不见仙界之人。
早在一万三千年前,仙路就断绝了。
而最残忍的是,在这样无望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见到那台上的拍卖品,所产生的第一个念头,绝不是爱护与珍视。
玷污,舔舐,抚摸……无数黑影伸出手,向着台上的少年抓去,他们想撕碎他的衣服,将无暇的仙人彻底拉入泥潭——
那样,他就再也不能高高在上的成为天边的孤雪了吧。
“嘭——刺啦——”
数声过于刺耳的碰撞声凄厉响起,一面灵力浩重的光屏瞬息间笼罩在台上,挡住了一双双逾矩的探上去的手。
甚至组成屏障的灵力太过澎湃,直接震飞了少许失去理智发动攻击的修士。
一道庞大恐怖的压迫感,自上而来,顿时笼罩了整个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