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开门的第一眼,邹楚铭就看到歪倒在鞋柜边的高帮帆布鞋,弯腰把歪倒的鞋子摆正,他快速换了鞋跑进屋。
客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正要上楼,厨房那边传来流水的声音,他跑过去,如愿看到了正关了水龙头甩手的人。
“姐!”少年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雀跃。邹嫣回过身,嘴都没张嗓子里嗯了声,直接出了厨房上楼。
看着邹嫣的背影,少年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眼中的欣喜变得晦暗不明。
卧室门打开,阳光倾泻到脚下,满室的亮堂,让沉闷的心情微微好转。邹嫣反手关上门,先走到书桌前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白嫩的指腹上洁净如初,她这才放心的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
‘咚咚’轻轻敲了两下门,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人应,轻轻转动门把,门稍开一条缝,一股凉气就窜了出来,邹楚铭不由皱眉,脚步放得极轻走进去。床上的人裹着夏凉被睡得正熟,全身没一处露在外面,只有头发散落在被外。Pad里政法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他拿起来关了屏幕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又将空调调回适宜的温度。
理智告诉他,现在就把人叫醒,或者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跪在床边,看着被下的那团隆起移不开视线。
邹嫣的发色天生有些偏栗色,此时凌乱的铺张在床上,让邹楚铭想起五年级的盛夏。
放学铃声打响,几个小男孩快速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刚出了教室门就碰上另一堆,两堆人互看一眼,都拔了腿飞快地往Cao场跑。两个班体育课在同一时间,可Cao场的单双杠有限,两班孩子吵了一通最终派出代表,约定好放学后谁先到以后的体育课谁就有资格占据这些体育器械。邹楚铭和四班的一个男生同时最先抵达,后续跟上来的孩子们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放学的时间没有老师会来Cao场,混乱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邹楚铭和同时抵达的那个男生扭打在一起,脸上一痛竟是被挠了一道,反击的拳还没落下,他和那个男生被同时拽住身后的书包扯开了。
“还敢打!”随着来人一声怒吼,蓦然间所有小孩僵住。初二的邹嫣在这群小豆丁中显得无比高大,她的初中校服在小豆丁们的眼中堪比黄袍,松开一只手,她把邹楚铭拽到身前,再次放高声音,“都散了!再敢打架我就去叫你们级部主任,让他看着你们打!”高年级就已经形成一种威压,再把老师搬出来,无异于又亮出了一把大宝剑,小豆丁们瞬间四下散开。
“姐......姐姐!”邹嫣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邹楚铭缩了缩脖子,举起手小心翼翼道:“姐姐你别拽书包带子,我......我走不稳,你拉我的手吧姐姐。”说着举起的手就要去碰邹嫣拉着他书包带子的手,没等碰到邹嫣就迅速松开,不再管他,大步朝校门口走,害怕转变成委屈,十一岁的邹楚铭用袖子擦掉委屈的泪跑着追上去。
一路上邹嫣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象,听着耳边抽抽搭搭的啜泣,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厉声喝道:“闭嘴!你哭什么?!”小孩被她吓到,整个身子缩到车座角,屏住呼吸看着她。邹嫣觉得此刻自己一定像极了疯子,可她真的快要崩溃,看着邹楚铭小小的脸,只觉得像是看到了那两个人的缩影,她粗喘一口气,把头重新转向窗外。
第二天上学,邹嫣从早饭到上车头发始终披散着。司机送他们到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风扬起她的发,他看到她的左脸肿起上面赫然是一个青紫的巴掌印。
“邹楚铭,昨天那个人是你姐姐吗?”
他一上午都有些走神,王宇拍了下他的桌子又问了一遍,他才恍然惊醒道:“嗯,是我姐姐。”
“姐姐真是太酷了!还染发!”王宇一脸崇拜道,在这个年纪叛逆的行为被定义为酷。
“不是染发,是天生那样漂亮的颜色。”一脸崇拜状的人显然没听见,邹楚铭也不再重复,趴回课桌上,脑海里闪开闪去永远是那散落头发下青肿的脸。
握住一缕头发,他凑上去轻轻的嗅,是淡淡的花香。
藏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他陡然放开手中的发丝,后背惊出冷汗。还好并未醒来,应该是室温没有那样冷了,在被子里有些闷热,她的头和四肢都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她的脸就朝着自己的方向,他不由自主放低呼吸的声音,脸歪下去贴着放在床上的手臂,就这样静静的看她。他们有四个月没见面了,周末她也不肯回家,他不敢去找她,也不敢给她打电话,就连梦里也见不到。手指往前挪,在一寸的距离停下,从他的方向看,两只手像是碰在一起。就这样看她静静的睡颜,他觉得万分满足,从来不会有机会离她这样近,如果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滚进发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