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佑坐在车上,有些拘谨地低着头。他对他父亲其实并没有很强烈的爱意,就像现在,他很清楚的知道是坐在旁边的这个人和他的同伴让自己没有了父亲,却没办法让自己对他们产生“恨”的感觉。
整整九年,祈佑脑中关于父亲的痕迹却很少,而这鲜少的记忆里连点温暖的片段都没有。甚至连他过生日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个沉默不语的家仆。祈佑对父亲最深刻的记忆,是他喝酒之后醉醺醺的殴打和蛮不讲理的斥责。
年幼的祈佑不亲近父亲,或者说,他是企图逃开他的父亲的。如此说来,那个叫苏彻的人和他口中的“小慕”,应该是帮他完成了这个理想。
祈佑想得正出神,冷不丁地突然感觉周身一暖,不禁被吓得一哆嗦,不想这一下哆嗦落进苏彻的眼中就变成了恐惧的化身,苏彻不由得更用力地拥抱祈佑,轻声问:“你在害怕么?刚刚在想些什么?”
祈佑半张着小嘴,被他一提才想起害怕的事。微微皱起眉,祈佑小声问:“我以后,怎么办?我以后,就没有父亲了?”
苏彻见他如此可爱真实的表现,又心疼于光洁的额头上微微出现的皱着,不禁伸出纤长的手中把他额心揉开:“不要担心,刚刚你见过的慕枫哥哥会帮你。”
祈佑对慕枫还是有些怕,小手不由得抓住苏彻的衣袖:“那,那,你呢?”
苏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祈佑又说了一遍:“那你呢?你,会陪我么?”
苏彻听见这话,不由得微笑起来,祈佑看见那抹清丽的微笑忘记眨眼睛,苏彻把祈佑楼进怀里:“我也会陪你,从今开始,我不离开你。”
祈佑放下心来,便开始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昏昏欲睡。苏彻有些好奇:“你怎么不问你父亲的事?”祈佑微微嘟了下嘴:“父亲不准我问,问了就要发火的;他从来不回家也不陪我,就知道回家喝酒,打我,酒醒了给钱,再回来又喝酒。我其实,很怕他……”
苏彻有些心酸,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轻轻拍他的后背哄:“以后都不会了……”祈佑略显快乐得嗯了一声,前面司机就说:“少爷,到地方了。”
残颓的墙壁,满地碎砖碎玻璃,还有被砍断的树木,不远处有临时搭起来的塑料棚,偶尔看见有人出来倒水。远处还有被推倒一半的房子。整个地界显得惨不忍睹。
祈佑迟疑开口:“这里……”
苏彻慢慢蹲下,转过祈佑的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父亲,强行拆迁。那边的棚子,还是我们搭起来的。”
正说着,就见一个小女孩从远处跑过来:“你们是这里的吗?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呀,等会儿有人来赶的!”
苏彻看了祈佑一眼,转脸跟那个女孩说话:“是谁要赶你们?”
小女孩面色天真:“妈妈说,是一个大老板,他要盖房子就要拆掉我们的,还要赶我们走,是坏人!”
苏彻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给那个小女孩:“谢谢你,我们这就回家了,哥哥送给你糖吃,回家跟爸爸妈妈分,好不好?”
“好!”小女孩拿了巧克力跑远了,祈佑还在那里站着。
苏彻叹了口气站起来:“看见了么,这就是你父亲做的好事。别怪慕枫刚刚那么对你,他当初就是因为家里遭到强拆,他父母跟那帮人理论却被打死,才不得不走了这条路。”
祈佑点了下头,抬起头看向苏彻的时候眼睛里竟有了眼泪。
苏彻抱了他一下,“我们回家。”
“回家?”
“对,回我家,以后也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