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启禀皇太后,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这少女太会说话,虽是奉承话却听得耳顺。仁宪皇太后很喜欢,便道,“但说无妨。”
唐凌道,“臣女的夫子苏先生,想求见太后。”
“苏先生?”仁宪皇太后不由皱眉,“听说是个扶桑人。他为何要求见哀家?后宫这种地方,可不是男人能轻易进来的。”
唐凌忙道,“臣女也不知。苏先生沉默寡言,向来不爱谈及自己。不过据臣女所知,先生并非扶桑人,只是曾流落扶桑。先生此次千里迢迢从台湾赶来,只为求见皇太后。”顿了顿又补充最重要的一句话,“苏先生只是臣女的尊称,她是个女子。”
仁宪皇太后心里一咯噔,怔怔半晌,压着瞬间汹涌起来的情绪颤声问,“她……叫什么名字?”
“十六。苏先生姓苏名文,但她特地嘱咐臣女,禀告太后她叫十六。”
十六。苏文,十六——苏十六,文。
寿康宫里静极了,几乎能听到皇太后的心跳声。
“即刻,”仁宪皇太后不由得捂住心口,控制不住发抖的声音道,“宣她进宫。”
“先生就在寿康宫外。”
灯火阑珊。却似星光满溢,星夜白昼,人如旧。
八年了。
她一步步,朝着寿康宫走来。
恍如隔世。
寿康宫灯火通明。蔡婉芸难以置信的望着来人,震惊半晌,终是低下头按住情绪,接着悄无声息地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那个人目不转睛,朝着寿康宫的方向,望着殿内的仁宪皇太后,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好像走过了一段人生。
见跛腿的先生难得走路这么稳健,唐凌悄悄松口气。虽然不明白苏先生为何执意要求见皇太后,但唐凌心想,不管怎样,先生都是自己的先生。唐凌眼见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虽然心中不解,但也识趣地悄悄离开。
这个“苏先生”终于进入寿康宫殿中。
灯光映照在她脸上,像是一场梦。
仁宪皇太后凝望着她,恍惚中仿佛看到她对自己笑。看她走路竭力控制还是一跛一跛,胸腔里最柔软的地方此刻疼得厉害,让皇太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仁宪皇太后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做过太多这个人回来的梦了,太多太多,以至于此刻她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
太久太久,八年,好像过了几辈子那样长。
“我回来了,素勒。”站在皇太后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哑声开口,眼眶已经发热通红。
仁宪皇太后怔怔地望着她,抬抬手,却不敢碰她,“……你是谁?”
林文澜忍不住用力抓住皇太后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是我,素勒,我回来了。”
太后瞬间眼泪落下来,却执意问,“你……你找谁?”
“素勒……”林文澜心疼的给她擦眼泪,把人抱进怀里,哽咽着柔声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找你,找素勒,找我的心上人,素勒,素勒……你……你还记得我吗……”
太久了。久到怕她忘记了自己。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刚刚过完二十九岁寿辰的仁宪皇太后,终于相信此刻不再是梦,这个人是真的回来了。她哽咽不已,像个孩子一样扑在来人怀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文澜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眼泪却落下来,“傻瓜,我怎么舍得不回来。我回来了啊,再也不会离开你。”又说,“本想在你生辰前来见你,可惜——”
皇太后咬住她的唇,喃喃道,“你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
最好的。包括这个时隔八年的吻,和一场欢爱。
康熙八年,册封唐凌为公主,携女先生一起陪侍寿康宫。后因太后喜爱,便将女先生留在身边,还兴起赐姓氏为“林”,做了个不管事儿的嬷嬷。因着被客遇的特殊身份地位,林嬷嬷倒算不上宫中奴才。
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崩逝,享年七十五岁。
康熙二十八年,仁宪皇太后移居宁寿宫。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丙戌,仁宪皇太后崩,享年七十七岁。
六十年时光如流水,不知不觉青丝变白发。
林嬷嬷对镜梳妆,满脸皱纹却仿佛看到她们当初年轻的模样。她伸手正一正模糊的铜镜,给自己露出一个满是皱纹的浅笑,随即林嬷嬷到老太后身边躺下。“素勒,”吻上老太后已然冰冷的唇,握住她的手,两只爬满皱纹的手十指相扣,林嬷嬷笑了笑,“老太婆。”
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与君共白首,生死不相离。
林嬷嬷卒,享年八十岁。
康熙帝念在两人主仆情深的份上,依照孝庄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的前例,将林文澜作为仁宪皇太后的陪侍共葬皇陵,生同衾,死同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