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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景敞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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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前的菜碗里伏着干瘪灰暗的芹菜和豆干,散发出浓重的腥臊味。这是监狱里常见的羞辱手段,他刚进来的时候就被整过,但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

    “你不用太在意那些人,”柏禹拉开椅子坐下来,“你的情况监狱里知道,会关照的。”

    “是谁干的?”他大声喊道,能听见挑高房顶下的回音。

    ***

    “长着屄不给日,说不过去吧。”哄笑仿佛特意给另一个声音让出通道,这句话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也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竺翊说,“不。”

    他知道有人盯上自己了。他没说什么,端着碗径直走到泔水桶旁,手腕一翻,把整碗菜倒进去,走回座位,低头扒那碗坚涩的白饭。

    “坐。”柏禹在值班室里对他说。

    柏禹笑了,低下头,没再说话。

    2

    竺翊搛了几块饭上的红烧肉,他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很快就塞了满满一嘴。如果这算是补偿的话,自己未免也太廉价了,他想。

    “都给我闭嘴。”那个声音靠近了一些,哄笑声也完全消弭了,只剩下餐具的碰撞声和间或的咳嗽。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五点四十五分,所有人从牢房里鱼贯而出,竺翊低着头,安静地淹没在沉默的队伍里。一样的土橘色,一样的泛青的后脑勺,一个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门后。刷牙,漱口,洗脸,统一购买的毛巾和不锈钢的牙缸用数字标记,圆头牙刷连刷毛的颜色都一样。他的嘴里含满辣口的泡沫,哗啦一下吐在面前白色瓷砖贴的长条洗手池里,泡沫顺着凹槽流到远处黑洞洞的孔里。

    “坐吧,”他坚持说,走到他面前来,帮他把椅子拉开,打开饭盒,把筷子架在盒盖上,“吃点东西。”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股不大的力量把他往椅子上按。

    他知道有什么关于他的传言在这里散播开来了,原因是他时常能捕捉到来自周围、对视后立刻躲闪开的目光和刻意避开他的窃窃私语。

    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试图堵上心里那个不断泄漏出难看、恐慌和痛苦的烈口,但这努力很快失败了,洪水汹涌地漫过他的身体,他勉强站立着,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一下。

    “找我什么事。”竺翊背着手站着,眼睛看着右下方的地砖,那里有一块黑色的凸起,可能是口香糖。

    “我问是谁干的?”他咬着牙,又喊了一声,下颚的肌肉起伏着,像是有生命。

    竺翊只好坐下,过了很久才拿起筷子。柏禹回到他对面的座位坐下,拿起一份报纸开始看。

    “你还没有回答我上次的问题。”过了很久,柏禹突然说,眼睛仍然盯着报纸。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哄笑声消下去大半。他甚至无法扭头去看,这会被视为求助,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早晨五点半,竺翊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套上那件土橘色的囚服外套,用手捋了捋耳边略长的头发。上次理发是一个月之前了,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有人来帮他剃头。左右的班房里开始窸窸窣窣,下床时的铁架吱嘎声、掸被子声和说话声响成一片。值班的狱警走过来大声呵斥,那些声响倏忽沉寂下去,在他走后不久就又卷土重来。

    值班室里很安静,只有柏禹偶尔抖动报纸的声音。

    “你不是没吃饭吗?吃我的吧。”柏禹把盖着盖子的不锈钢饭盒推到他面前,“我没动过。”

    柏禹沉吟了一阵,突然说:“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有罪吗。”

    “不用了。”竺翊仍旧不看他。

    其实这让他想到高中,听说那地方现在好像因为经常有人

    这句话让竺翊觉得无地自容,在他们眼里他是一个“情况”,一种需要人为纠偏的差错。他不知道柏禹这样说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责任,但他确实和那些人不一样。

    吃了一口他就觉得不对劲。米粒底下飘来浓烈的麝香膻气,那口已经吃下去的饭被他吐了出来。混合着唾液的米饭在他手掌里慢慢地塌陷下去,随即被他扔回碗里。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永远不觉得自己有罪,”竺翊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罪犯。”

    直到那个人叫他名字,他才终于转过头去。

    “承认了让日吗?”有个声音脱颖而出,引起巨大的哄笑声,好像他的存在因为这一句话才被发现。

    他站起来,重重的地把碗摔在桌上。这次他几乎没有吸引到任何目光,所有人仍在低着头吃饭,笑着说话。他们没有给他任何关注,好像他是一只蝼蚁,一团空气,自顾自地燃烧着无人在意的怒火。

    竺翊刚咽下一口米饭,“是,”他放下筷子,“我不相信。”

    没有人理他,那回声很快就被嘈嘈切切的话语吞没。

    “为什么?”柏禹抬眼看他。

    “竺翊,”柏禹站在他面前,没有表情地说,“你跟我来。”

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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