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个、再亲一个,刚才没伸舌头不算!
孟瑶坐在红色的塑料凳上,肩膀微微内扣,捧着装满了果汁的高脚杯,扭身看着不远的矮台。
脏污得看不出原色的塑料玫瑰花,一簇一簇、一捧一捧围着临时搭起的台子绕了一圈,像是中年男人岌岌可危的头顶。
台子的中间站着小舅舅跟他的新娘子。
小舅舅穿着租来的黑色礼服,明显大了一号,显得人很不Jing神,可脸上的笑却是满足的。
新娘子的婚纱倒是极合身的,像泼在身上的牛nai,显得身材凹凸有致,跟学校教学楼门口摆的巨型花瓶似的,只是可鱼尾似的裙摆却蹭上了路边的黄泥。
就像她这个人,半路从良,总是不干净的。
“亲一个、再亲一个,刚才没伸舌头不算!”
周围的人,特别是没结婚的男人,都在兴奋地冲着台上的新人喊,喧闹得像是一壶沸腾的水。
孟瑶也想跟着喊,却又张不开嘴,因为新娘子看起来并不算开心,正眼神讥诮地看着台下。
她低头抿了一口果汁,想着得快点把红包交给小舅舅。
孟瑶来晚了,路上堵车,她到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了,负责登记礼金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千万别掉了,”是母亲亲手把写着喜字的红包塞进她书包的,里头有1000块钱,崭新的百元钞。
明明已经塞到了最底下,母亲却还不放心地又按了两下,“到了那儿,直接给你小舅舅,他要是问起我们俩,你就说……”
“说什么说!”假装看电视的父亲没好气儿地打断了母亲的话,“他心里没点数啊!要我说,瑶瑶都不该去,咱们可是正经人家,你弟弟居然把那种不三不四的女……”
“行了行了,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些什么……”
母亲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唯恐她追问。
孟瑶却只当没听见,她从来都是最乖巧的,当然顺了母亲的意,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孟瑶看了看时间,快7点了,她得抓紧时间,不然就赶不上最后一班城际高铁了。
可仪式刚结束,孟瑶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小舅舅就挽着新娘子的胳膊开始到处敬酒。
掺了水的白酒一盅一盅地往自己嘴里送,喝得又快又猛,脚步很快就踉跄起来。
新娘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孟瑶抱着书包摇晃着塑料凳子,吱吱嘎嘎地响,她数着桌数,估算着小舅舅到自己这桌的时间。
最多半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可来人打乱了孟瑶的预想。
是一个姗姗来迟的男人,小舅舅毫不犹豫地甩开新娘子,摇摇晃晃、满脸殷勤地迎了上去。
男人穿着薄荷绿的衬衣,个子很高,下颚线锋利地几乎可以切断喜棚里红灯笼的穗子。
他侧对着孟瑶,灯笼在他脸色摇晃着,光影变幻间,他的样子也像是再变。
可再怎么变都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人,看起来比小舅舅要年轻好几岁,狭长的丹凤眼,纤薄的唇边有一点小痣。
他被小舅舅双手攥着左手,脸上挂着有礼却不耐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