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特拉弗斯说，你在学校里跟一个麻瓜女孩关系不错。”
阿利奥思很不甘。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反驳的语句，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也许父亲是对的，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谁都不是。阿利奥思谁都不是。
她说，“因为它漂亮啊。”
“是的。怎么了？”阿利奥思努力把自己的态度搞得差一点、再差一点，这样父亲就会尽早结束这个话题。他多希望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能有点底气，多希望他还能和波莉希妮娅关系不错。
阿利奥思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很多很多年后，他想，如果自己是个麻瓜，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这半年就是个笑话，他的努力一文不值。
后来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出的图书馆了。他只记得“谁都不是”犹如魔咒一般在他脑中重复着，无论是休息室、礼堂、教室，还是城堡外，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谁都不是”。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了起来，阿利奥思想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尽管他不想，可回忆总会跳进他的脑海。他记得波莉希妮娅告诉他她家附近有个种满了圣诞玫瑰的公园；他记得她曾卷起袖子，给他看她手臂上因为一个叫空袭的东西受的伤；他记得她告诉他，她很喜欢烟花。
“连让人认可你的能力都没有，怎么可能不被看低？”坎诺普斯冷冷道。
“她的认可，不值一提。”坎诺普斯站起身，“这段时间把你的魔药好好提升一下，过几天我把药剂师考试的题目给你看看。”
这段友情就这么结束了。阿利奥思不愿意再拾起回忆，也不愿意去思考波莉希妮娅疏远他的原因。
可是现实总是比想象残酷。阿利奥思连怀念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坎诺普斯冷笑一声，“真是让你的血统蒙羞。”
新年后的某天，阿利奥思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里。他父亲，坎诺普斯，很难得地也坐在那里看报纸。阿利奥思和父亲的关系因为梅格蕾丝而变得很僵，常年的分别更是火上加油。他曾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也有了孩子，绝对不能重蹈父亲的覆辙；可是多年之后，面对态度强硬的埃文，他只感到力不从心。
他问她为什么喜欢烟花。
“我不在乎他们。”
十三岁的阿利奥思以为那是开导，但后来四十三岁的阿利奥思知道，那不过是他成为牺牲品之前的必经之路罢了。
“血统并不是对一个人评头论足的理由。”阿利奥思说。这是波莉希妮娅经常说的话。
更多的时候，阿利奥思会把时间投入到魔药中。研究与学习能让他忘记掉自己的烦恼。之后，阿利奥思以全年级首个实践理论皆满分的魔药成绩完成了三年级学业，斯拉格霍恩给他的评价是“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OWLs魔药证书”，可他并没有任何骄傲或喜悦的感觉。
“至少波莉希妮娅汉森认可我。”阿利奥思低声道。
“正因为它转瞬即逝，所以它才美丽。”
现在想起来，一切仿佛就像波莉希妮娅说的那样，拥有着转瞬即逝所带来的美感。尽管她最后对阿利奥思的态度冷若冰霜，可这并不妨碍他时常怀念这段只持续了一年多的友情。
“那为什么霍格沃茨所有的纯血学生都不和你说话？”
阿利奥思早就习惯了尴尬的沉默，没想到父亲却开口了。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话题，这还不如不打破沉默。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满天繁星都失去了颜色。
***
“你的理解倒是有趣。”
“有能力才不会被人看低。”阿利奥思不情不愿地说。
多年以后，阿利奥思真正接触到了魔药教育方面的学问，发现像他自己这样的学生在整个教育史上寥寥无几，他却连高兴一点的感觉都没有。
阿利奥思常常在没事的时候狂奔出城堡，在黑湖边找个地方躺一会儿。水下的休息室里阴沉的气氛让他窒息，他只能靠着片刻的紫外线来休养生息。他明明没有压力，却觉得喘不过气。
“你该从你的美好世界里走出来了，阿利奥思，”坎诺普斯说道，“能力再强，没有好的出身前途也是有限的，你看国际上的大人物，哪一个不是纯血？很多事情在出生时就已经定好，你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就该珍惜不该抱怨。”
阿利奥思转过头，却偷偷地红了脸。
阿利奥思恢复了之前独来独往的状态。和以往不同，因为他曾是麻瓜的朋友的关系，再没有人找他帮忙做魔药了。纯血学生们对他指指点点，麻瓜学生们也对他指指点点；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阿利奥思选择逃离。
“麻瓜的高谈阔论倒是学了很多。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是纯正的巫师血液，你拥有它不是为了放低身份去跟麻瓜混的。你生来就应该被尊敬被畏惧，不应该被人看低。”
***
“可是它放完了就没有了。”
就算是用魔法放的烟花，也有消失殆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