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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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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天真。那是我天真。

    要说天帝其人,不过八个字:贪权好名,欲盛情薄。

    刚开始的时候,那可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总以为自己能够对抗一切,能够解决一切,所以心存侥幸的上了天界,冀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方法,挣脱束缚。

    生命中横生的狂风暴雨一刻也不肯停歇,它阻挠着我的足迹,遮挡着我的视线。使我看不清来路,望不见归途。我被强行留在原地,寸步难行,动弹不得。

    这操蛋的世界!这混蛋的社会!这混账的一切!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

    什么也改变不了!

    膏沐后,我裹着一件素白的长袍回了寝殿。

    强烈的、极致的不甘与不忿几乎要化作烈火,将我由内而外地焚烧殆尽。好几次,好几次都想要一刀子捅了天帝,然后自己再一抹脖子――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

    听说天帝的赤霄剑威力巨大,可以屠魔戮仙……然而我却只能笑,苦笑:如果能这样,那就好了。

    大力地搓洗着烙有符箓的那寸肌肤,一副恨不得把皮肉削下几层的架势。但这不过是徒劳,除了自虐带来的红肿淤青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醉中还有梦,身外已无心。*

    现实总是令人无可奈何,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百年、千年……希望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逐渐绝望,甚至无望。

    逸豫当真可以亡身。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我的躯壳光鲜亮丽、毫发无损,可我的灵魂却在这穷奢极欲的景象中逐渐苍老萎靡。

    松烟长眉攒起,不情不愿道:“……陛下、陛下最近,最近和鸟族的一位祁珧仙子*往来密切,大家私底下都传、都传陛下这次十有**会纳了她……”

    我这可悲、可怜、可叹、可惜的一生,难道真的只有彻底的死亡才能解脱结束吗?

    我于苦海中,我向深渊去,我万劫不复。

    可我为什么还不死?我怎么就是死不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松烟小心翼翼地举着梳子,一丝不苟地为我梳开湿沉的长发,末了还恋恋不舍地撸了一把赞道:“您的头发生的真好,黑、亮、浓、密。摸……看、看起来就像缎子一样光滑。”

    如果你有大把的、大把的不得不清闲的辰光的话,别说缎子一样光滑的发丝,绸子一般柔腻的肌肤都能养出来。

    心口处钤有一个小小的、烈焰形的符文,繁复的线条闪动着冷凝的金色暗光――龙炎咒。龙炎咒是天族火系秘术,非天帝嫡支火属真龙不得修习。这样诡秘的咒术却被天帝用在了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身上,想想也真是讽刺!

    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无所谓地活!

    妆镜台前,长长的湿发淋淋地散着。我正打算拿起奁内的梳栉,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欲哭无泪,求告无门。

    所以我的性格最近变得越来越刁钻、反常、孤僻,也越来越喜欢沉溺于虚渺的幻想中。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获得片刻的安宁与慰籍。

    谁不是爹养娘生的心肝宝贝儿。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他们的女儿被非法囚禁、失去人身自由,还被一个年龄可以当所有人祖宗的糟老头子强娶做小妾、三儿,心里该有多难过。想到此处,又是心痛又是愤恨:天帝!天帝他又有什么资格来主宰我的人生,支配我的命运?

    呵,我自己的小命竟然攥在别人的手掌心里。这还真是人为刀俎,而我为鱼肉啊。

    我冷然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肢体动作间激得池中浪花飞荡,温热的泉水溅在脸上,仿若一滴滴滚烫的泪。粗暴地拭去那些液体,放松身体将自己缓缓沉入池底,任凭灰色阴暗的情绪水流似的没过脖颈、口鼻、头顶――窒息的感觉从三千年前就停滞在咽喉处,并且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一步步地加深。

    我不要长生,不求富贵,不慕荣华,我只想回家。可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就连长久的安息也被人强制剥夺。

    如果……如果那天,如果那天我听小白*的话就好了,如果那天我没有去看台的话就好了,如果……这世上最没有用的就是如果!

    “怎么了?”我轻掠碎发,回身问道。

    天界无花,可春天却一直不曾远离。托天帝桃花不断的福,天宫一年四

    中此咒者,轻则五内如焚、有苦难言,重则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香菱好歹还有薛蟠的几分爱怜,我有什么?我又有什么?我所有的不过是一点为人的不甘与不忿。凭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被老天弄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要被人这样的对待、欺压、侮辱?

、抛诸一边――的玩偶罢了。

    梳好头,松烟却还矗在那里不曾离去。透过明亮的镜子,我瞥见松烟嘟了嘟嘴,似乎是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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