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畏惧
身体被轻轻摇晃着,那优雅轻柔的声音一如往常澄澈,仿佛昨夜之事仅是南柯一梦。
仿佛就能掩盖昨日低哑的喘息与高亢的呻yin。
“到皇宫了,陛下。”半梦半醒间,世界剩下斐初的声音。
她还觉得疲惫,不愿睁开眼睛。
一双手碰了碰她的脸,接着环绕上她的身体,抱起她。才刚想抗拒,那人身上熟悉的异香便令她选择了顺从。
意识朦胧里,只听见不远处殿司的叹息,说:“王昨日实在疲惫,麻烦随侍大人照顾她了。”
“……发生了什么?”沉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而斐初答以:“……无可奉告。”
抱着自己的臂膀紧了紧,弄得她有些不适。典瑜嗓音冷若冰霜,赶人的意图昭然若揭:“照顾好王本是吾之职责。殿司大人无须忧虑。您,归途顺利。”
“等等。”
斐初上前,伸手抚触她的额发,说起了古语。
那语调充满眷恋,如告别,或告白,或告解。她知道那些话并不是对着她说的。听得懂的另有其人,但那人已不在了。所以她并不抗拒他的话语,反而对殿司又将独自一人而感到悲伤。
语毕,斐初换回常用语告别:“随侍大人,保重。王……”
柔软之物贴上了斯萝的额,是斐初的唇。
“……保重。”
典瑜并未言语。
过了一会,她听见马车离去的声音。
于是任由自己的随侍抱着,回到宫殿里。
……回到那华美的牢笼里。
※
她被放在床上。听见典瑜摒退了周遭的侍者,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
“您醒着吧。”他说,嗓音冷而疏离。
斯萝睁开眼睛,望着她的随侍。冷峻的面容上,一双紫眸透着灰暗的气息,薄唇抿着,双手支撑在她的上方,令她有些惊讶。
她很少看他如此露骨地表露情绪,但却不明白典瑜为何不悦,只好扯开个笑:“怎么了?谁惹到卿了?”
“……是吾自己。”他牵起斯萝的手,将她引到寝殿中一面巨大刻着纹饰的镜前。
她见了自己的样子,瞬间了然典瑜的不悦。镜中的女人,发丝披散、衣衫略显紊乱,眼神散发着疲倦的媚。她自昨日睡到今日,到达皇宫后才醒来,自然不可能打理自己。而斐初的手,看来并不太灵巧。
……也许该早点醒来的。她想。
而那镜中的随侍,一袭黑袍,暗紫长发仍如斯优美而一丝不苟。那双清冷的紫眸在她背后望着她,沉沉地透着威压。他抬手,绕过她颈侧,将她披散的乌发拨至单边,指尖抚上斯萝颈上、肩上、锁骨上的红点。力道不轻不重,按着,数着,静静地开口:“您若需要将殿司唤回来,吾这就去办理。”
“孤与斐初……并非……”斯萝伸手按住典瑜即将收回的手想要解释,然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深浅不一的淤紫勒痕。
她看见镜中那人紫瞳瞬地收紧,不容分说拉开她的衣衫脱去。只见白皙而柔嫩的皮肤上,尽是凌乱不整的红紫勒痕,有粗有细,有深有浅,腿上、臂上最为密集。当衣物摩擦到伤口,斯萝还是皱紧了眉。
而典瑜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头埋进她颈肩。
他在颤抖。
斯萝本以为是情绪的反应,却发现并非如此。
寝殿中,空气渐渐僵固,接着四周的空间开始扭动、嚎叫着,泛着黑也泛着红。
“那人……对您做了什么?”他的嗓音离她的耳边极近,她听清楚了怨,听清楚了恨,却听不清楚他话语里究竟指的是她与斐初,还是指着别的谁。
他的颤抖,是因为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力量,然而这已是如此巨大。
此时此刻,斯萝惊觉,自己畏惧着。
畏惧着典瑜,畏惧着他所拥有的力量,畏惧着他身上一切的未知,将会毁灭掉他,或她,或这个国家。
谕夆的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仿佛响起,如此清晰。
(……他……杀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