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梅衍那样,善于揣度人的心思。
他的视线微微垂下,没有去看聆音的脸,而是去看身侧的寂寂长夜。
你也不必与他一样。
他夜弦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他所要承担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不知为何师父忽然提起梅衍的事情,她有些,不愿意听到,师父口中所描述的梅衍。
他们二人相知相熟自然远早与他,那些无法言说的事情,或许二人早已彼此心知肚明。
若是师父只想说这些,那我这便告辞了。
聆音转身离开,袖子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夜弦见她要走,立刻伸手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怀中一带。
聆音的背抵在他的胸膛上,瞧着凛然如霜的人,身体却仍旧有着温暖的体温。身子本能的不习惯,想从他怀里挣脱,但他并没有抱得很近,甚至双手环在她身前,还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
又不是,并未相处过,怎么眼下又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聆音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
真冷漠啊,分明最初还唤我小妖女的。聆音没有转过身,唇角的笑意有几分桀骜,分明你是说,我若想双修,便随便找几位师兄折腾你默许我离经叛道,如今自己却又像是,置身之外的人一般,师父,哪有这样的道理。
聆音掰开他束在自己身前的手,又回头看他。
师父,不如你也做个凡人吧。她和他保持了几步的距离,眼神中的欲望却分外赤裸,毫不掩藏,您生得这般好看,我也想知道在这幅漂亮的皮囊之下,有着一副怎么样的躯体。
不是不知该如何和我相处么?聆音的笑意愈深,等我足够强,能和师父双修的时候,那时候再与我坦诚相见也不迟。
夜弦俊美的脸上并未有惊讶,只是神情恍惚片刻,才缓缓道:原来,从未改变的是你而并非我。
似是而非的话,聆音却不想再追问,只是抬眼看他的眼,不由想起梦境中的少年。
不问我么?夜弦又出声,眼底情绪散去,又如往常一般。
问什么?
司夜。
原来,他不会和梅衍一样事事瞒他。想到这一点的聆音,也稍许有些开心,笑着回道:师父不必告诉我,一点点解谜的过程才会有趣。
她忍不住走近一步,在他的身侧轻轻耳语道:而那时,师父在我面前,再没有半点秘密,赤裸无余的样子,我也很感兴趣呢。
胆大妄为。夜弦出声嗔责,语气沉静。
聆音却大大方方退开步子。
是你说的,我从未改变。
夜弦看着她退开步子,以为她要走,忍不住出声开口唤住她。
音音,下次来时,不如对弈一局。
她虽会下棋,却并不喜欢。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下棋太风雅了,我不喜欢。
总是避免和她接触与相见,如今却是这般结果,夜弦不免有几分沮丧,但却未显露在表面之上。若不是梅衍,他或许都察觉不到自己与她之间的疏离。
但若是不这样,往后他又该以和面目,面对她。
那下次再见时,再告诉我吧。
师父这是在赶我离开?聆音不由道。
夜弦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是,梅衍来了,他在外头等你。
你还真舍得将我交给他啊。聆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音音。夜弦却沉了声,我从未舍得将你交出,只是,你属于你自己,我也好,梅衍也好,其它的男子也好,你只需要将我们,作为你仙途之上踮脚的石头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好。
为什么?
夜弦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聆音诧异得看向他,只是眼前的场景却骤然变化,夜弦在她的视线里忽然消失,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水镜之外,脚下是墨玉的长阶。
我是不是,打扰了?梅衍有些戏谑的声音传来。
聆音还未收起方才的诧异,看向他时,视线也是有些愣愣的。
面具之下不知道是如何神情,只是唇角却没有笑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道了句:走吧,我为你备了药浴。他推了推跟前的轮椅,示意聆音坐在上头。
聆音看出那是溪月送来的轮椅,忍不住问了句。
溪月师兄呢?
被我支走了。梅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轮椅上,难得说些似是宽慰的话,放心,你们今后有无数时间可以相处。
聆音并不是这个意思。
但想着方才师父的话,有些出神。
踮脚的石头。
分明是那般,高洁出世的人,却也能这般轻易的将自己比作垫脚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