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封替他重筑了信息屏障之后,唐珩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
除了二人的对话以外,仿佛世间所有的声响都消失殆尽,只剩下脑内幻觉似的耳鸣轻响。就像他在禁闭所待着的时候的模样。
唐珩判断不出时间。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有一秒。就在被这阵沉默扰得心慌时,他才又听到了江封的声音。
“你听说过‘黑暗哨兵’吗?”
江封的语气很微妙,像是在期许着什么,又像是在讲述一个冗长故事的开头。
黑暗哨兵。
这四个字如巨石砰然落地,激得唐珩猛地一颤,继而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向导。
唐珩当然不会陌生。
作为哨兵中的王者,那群被称作“黑暗哨兵”的人有着极端的自我控制能力,他们实力强大,不存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不需要向导的辅助……不会陷入狂暴症。
想到这里,唐珩忽然心中一颤。
他知道江封想做什么了。
唐珩默默地望进江封那双黑色的眸子中,试图从里面读出除了一些别的情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有志在必得,没有野心勃勃,平淡地回望中,就连语气都平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但唐珩做不到这样的波澜不惊。
他攥紧了拳,认真地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确认,确认一个双方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
江封答道:“我要你成为黑暗哨兵。”
沉默了五秒之后,唐珩忽然嘲讽地笑开。
“这又是什么戏码?嗯?”他跨前一步,猛地拽住了江封的衣领,逼视着这个向导,“给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然后让老子甘愿给你当狗?”
唐珩一字一顿道:“休,想!”
黑暗哨兵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变成的吗?
上一位黑暗哨兵出现在十数年之前,他没有接受塔给予的荣耀,却选择与黑暗为伍,给当时的社会带来了难以估计的损失与一场巨大的灾难。但不可置疑的是,黑暗哨兵的实力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在那之后,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有多少能力杰出的哨兵想要成为黑暗哨兵,却最终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一称号。
这片区域的哨兵人数以百万计,就算杰出者万里挑一,这场逾千人的角逐却没有一位赢家。
更别说他唐珩患了狂暴症,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坟墓。
不,他已然在坟墓里了。
“你能做到,这不是无稽之谈。”江封回应的语调没有半分改变。他放任了唐珩这个带着极强压迫感的动作,只笔直地看向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关注?”
是啊,为什么呢?
唐珩沉默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之前他所猜测的那样,在那天出现在了市东区第三大道,看到了一些至今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所谓“秘密”吗?
唐珩理智上一直在辩驳他提出的可能,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相信这个向导,相信他!只有他能救你!
江封看出了唐珩的挣扎,没有催促,却不吝啬于再推他一把。
他知道这个哨兵的答案是什么。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难道你就甘于陷在狂暴症里,成为废物吗?”江封轻声道,“哨兵,你一直是优秀的。你可以做到。”
果然,唐珩眼中的神色因为这句话而有了波动。
江封敢这么说,一定有他的手段。唐珩想着,渐渐地就感觉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在胸腔内激荡,心脏的搏动也开始变得鲜明有力,一下又一下,逐渐沸腾的血ye冲得头脑发懵。
不妨相信他试试,说不定自己真的能行呢?
再不济,就当作垂死一搏吧——死前有来自首席向导的临终关怀,挺美的,不是吗?
他松开了手。
“好。”唐珩听见自己说道,“我相信你。”
江封突然就笑了。
平心而论,江封长得不错,是属于男人的那种帅气,此刻毫无掩饰的笑容一出,唐珩完全无法否认向导对哨兵与生俱来的吸引力。但这种笑容又不是开朗的,与推开窗就能看见的雨后初霁不同,更像是乌云密布的风暴前夕乍然漏下的一缕天光。
“那么上车吧。哨兵。”
唐珩一愣,“去哪儿?”
“送你回家。”江封道,“三天之后,我在塔的六号入口等你。哨兵?”
此时唐珩的思维还陷在刚才看到的那副笑容上,听江封又唤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道:“不要叫老子‘哨兵’……我有名字。”
“嗯。唐珩。”
那两个字从向导的嘴里念出,即便是平淡无奇的语调,此时此刻,也貌似增添了那么一丝微妙。
唐珩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