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挣扎？你难道不会对于润泽起疑心吗？你真的天真到了这个地步吗？
“徐老师，是我，张无澜，以前团里拉小提琴的，我来看看您。”
客厅很大，里面堆着几只纸箱子，乔慧珍的弟弟在上面打着滚，角落里的钢琴已经盖上了防尘布，看起来乔家人是打算搬走了。
张无澜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的境地，不知道什么叫孑然一身，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挣扎。
她凭着记忆走进了其中一栋楼，楼道很窄，绿白的墙，随处可见的办证通下水道小广告贴在上面，木头扶手上的红漆斑斑驳驳，摸上去有点扎手。
——这是叫做生命力吗？所以生命的展现形式就是挣扎吗？
李辰生一愣：“你不喜欢猫？那你为什么要一大早跑去学校喂猫？”
她斟酌了片刻，敲了敲门，意料之中，她听到了一声关灯的声音，和一声从门缝里漏出来的小孩的叫声。
但这是乔慧珍死后，唯一一个来他们家的朋友。
也别给我了，正好我也不喜欢猫。”
她想起来乔木子，想起来这条路是通往她的家的。
李辰生没来由的感觉张无澜语气中带着一丝隐秘的轻松，甚至是，快乐。
颜色黯淡的白蓝墙砖，矮小的连排楼，从一楼长到五楼的黑色爬山虎，是早年那种教职工分配住房的小区。张无澜环顾四周，这里每家每户都种着些菜或者花，或白或黄的灯光被茂密的花叶隔成了几点光斑，遥遥望去，像是一个个不真切的虚影。
她正欲按门铃，却发现这家原来装着门铃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长方形的痕迹。
徐雁对张无澜并不熟悉，但却没来由的不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逃课溜号，而是出于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她本能的觉得面前的少女和她似乎并不属于同类。
“……因为那是木子，就是乔慧珍拜托我的。”
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想法，随后她抬起右脚，将那只飞蛾碾碎，她想它腹部的体/液会黏在她的鞋底，残存的尸块会干在鞋底纹路里，然后被她踏上的某一块地砖蹭掉，尘归尘，土归土。
灯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亮了，门被缓缓的打开，露出了一张焦黄的女人脸，是乔慧珍的母亲徐雁，此时的她早已看不出过往那乐团指挥的风范，好像一个中空的树干，一眼望进去只看见枯死。
她在四楼停下了，这一层楼的拐角放着很多大垃圾袋，没有扎结实的袋口露出来了劣质白纸花圈的一角。
面前忽然落下了一团微小的光，张无澜下意识地向后一退，却发现那只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飞蛾，六条腿动弹着，张无澜感到恶心，她没来由的想到这只小虫子会不会比她还清楚这是无用的挣扎。
“乔老师不在家吗？我可以进来打扰一会儿吗？我有些东西放在慧珍这里了。”张无澜笑了笑，就像是一个来交好的同学家里拿东西，她的朋友正好好的坐在里面，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
徐雁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张无澜凭借着直觉左拐右转，弯弯绕绕到了一条僻静的路上，她感觉路灯的间距越来越长，光亮越来越稀疏，她就像是在黑暗中漫步，走向一个又一个路灯的昏黄灯光。
张无澜把李辰生的喊声当耳旁风，就这么跟没事人一样就这么走了出去。
“不过好在我以后也不用去喂那些猫了。”
“徐老师已经考虑好去哪里了吗？”张无澜环顾四周，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在猫粮罐头里面加了点东西，我刚刚就是翻进去给它们送最后的晚餐的。我选的是药效比较强的，我们刚吃完饭那会儿，应该就都死光了吧。”张无澜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反正野猫这种生物对于大自然已经毫无意义，与其活着浪费人类的善良，还不如早点死了给大自然贡献一点生物肥料。”
“对了，等会儿我还有点事情，你们俩就先回去吧。”
“你来做什么？”徐雁记得这个女生，以前是学校乐团里首席小提琴手，不过待没一个月就因为多次翘班被“请”出乐团了。
而且她去学校领被抓到逃课的乔慧珍时见过她，也属于乔慧珍那一堆狐朋狗友的其中一员，是个爸妈早死的富二代，不好管教，印象可谓是十分恶劣，甚至一度成为了她教育乔木子的反面教材。
——它好像乔木子。
头顶的路灯闪了闪，似乎是在催促着深陷自问自答的张无澜离开，她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躲在李辰生身上的钱一见她走了，这才缓缓顺着李辰生的肩膀爬到了他的手上，似乎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张无澜深吸了一口气：“她在离家出走过后联系过我，让我替她去喂旧校舍里的猫，还说里面有几只可能快要生了，让我多带些纸箱子纸皮什么的过去……我估计她也想不到自己喂了三年的猫，反过来也把她的尸体当作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