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徵的脚步声非常好认，在她开口之前李涉川就知道是她来了。
李涉川看着他那双没被绷带裹住的眼睛，就算是这会儿还厥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锁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他的心脏猛跳，喉头在痉挛的边缘，冷汗涔涔。可他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李涉川近乎是下意识的立刻站起身，却被那人叫住了。
“你是真的努力到我自己都羞愧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涩着嗓子轻声问道：“……哥，我到底值不值得你救？”
李涉川捂住嘴，低声嗤嗤地笑了出来，笑完了却又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眶有些发热，他张了张嘴，却又迟迟没有出声。
李涉川笑了笑：“人不都还没醒吗，不影响他休息了，万一他看到我一个上火，再睡个三年怎么办。”
他前脚刚关上病房的门，后脚自己的手机铃声就跟着响起来了，李涉川看着啥事儿没有的手机屏幕，又看看屏幕中自己挂了彩的小白脸，不禁感叹人命比玻璃脆。
探视时间还剩十九分钟，李涉川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这个还厥着的人，他甚至连自己来看他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李涉川摘下了那副碎了一半眼镜，商徵从没认真看过李涉川，今天这无心一瞥，她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底，有她看不穿的迷雾，令她望而生畏。
“如果……如果说我——”
李涉川挑了挑眉：“狗？”
“队里现在需要人，第二支队都跟着忙开了，我就帮你请了一天假，李辰生没人看着也不会马上死掉，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回来帮忙。”商徵那儿的环境很是嘈杂，李涉川能感觉到市局那头都快炸开锅了。
他最终还是来到了李辰生的病床前，重症监护室里很大，却只有他和李辰生两个人。
只是俏皮话对商徵这个钢铁直女一向不管用：“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你就当一命还一命吧，你们俩扯平……”
李涉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将李辰生皱着的眉头揉开了，然而没一会儿，那眉头又皱了回来。
“商姐，还有什么事吗？”李涉川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李涉川的眼镜碎了一半，李辰生的脸在他眼里是有裂痕的，像是一种什么不好的预兆，他皱了皱眉，将眼镜摘了下来。
李涉川又笑了，他笑他自己是不是被撞傻了，他是得不到回答的。
“哥，你要是知道我看见你这副样子，肯定会跳起来把我打到失忆。”
“我之前悄悄联系过疗养院的护工，你刚醒过来的时候全身肌肉几乎都快废了，连地都下不了，却硬是要自己一个人重新学走路，体能恢复，还不让护工联系任何人，摔到自己终于能重新站起来时才联系了你爸妈。”李涉川用尾指轻轻勾拉着李辰生的尾指，“你就怕别人看见你那一副狼狈样子，怕你可靠大哥的伟岸形象在我们这帮小弟就此崩塌……”
李涉川背对着她抿了抿嘴，稍微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
她竟一时忘了问出那句“什么不对”，李涉川也没给她机会，只是留给了她一个难以参透的微笑，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他趴在了李辰生的手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像一只无助的幼兽寻乳一样。
真是奇怪，李辰生醒着的时候他什么混账话没说过，现在是李辰生听不见的时候，他却一时再说不出其他混账话来。
他回想起李辰生就没给过他几个好眼色，就算是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该凶的照样凶，比他还有气势。
杀死一个天才的毒药。”
“关于昨天晚上那件事，我有点细节想跟你说一下。”商徵似乎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昨天那一整栋楼都烧起来了，消防队都得计划一下再往里头冲，是一条狗把你们从四楼边上的小窗户扔到了楼下的垃圾堆上，你们俩才捡回条命。”
“李辰生喉咙里的那块存储卡我已经拿回去了，其他人没事，我都支回去了，这回就算把那整个钉子楼给翻起来，我都得找着那个王八蛋。”商徵咬牙切齿道，“探视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你不去看看他吗？”
这一句带着问号的话，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钩子，把李涉川心里那成堆、即将溢出的问题给钩了出来。
“站住。”
商徵一愣，李涉川从没打断过她说话。
钩子脱了钩，李涉川每一个音节都发的如此小心，却依旧没能迈出这第二步，任由自己的疑问像一尾鱼一样逃回了大海，不见踪影。
李辰生被裹成了个木乃伊，被封印在了一层印着医院标志的薄被里，看上去就算是突然起尸也绝对构不成任何威胁。
于是他笑着站了起来，戴上了那副眼镜，离开了这间重症监护室。
“商姐，找我有事吗？”李涉川发现自己就算是公式化的笑起来都有点力不从心。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