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荀宿愈发地黏我了,也不知是为什么。它变成人形后重得很,又老爱挂在我身上,像是只大狗似的。
它还爱抢我的玉米饼,分明我都另外给了它一份,它却只爱啃我咬过的那块。
“阿枝,”它抱着我,亲昵地用凉凉的脸颊来蹭我的脸,“我喜欢阿枝。”
荀宿也只在裴师兄和隋师兄出去修道时才会化为人形,我还挺喜欢它的,原先觉得它模样长得凶,但后来觉得它乖乖的,一点都不像别人口中说的可怕的凶兽。
它不论什么时候都陪着我,让我安心了不少,即便是师兄们不在的时候,我也没那么寂寞了。
它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我的唇角,黑黢黢的眼睛亮亮的。我摸了摸他硬而扎手的黑发,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回福禄山么?”
荀宿握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他的手掌竟然也比我的大,过长的指甲被我剪掉了,现在只剩圆圆的指盖面。
“你要是来陪我的话……”我说,“那我就做六个人的饭菜了,啊,你也吃人的饭菜么?”
荀宿点头。
我在想是不是我说甚么它都点头。
常年不出山的我也没什么朋友,多一只凶兽说话或许也是不错的事。
145.
裴应并不觉得多一只凶兽是什么好事。
他是个会记仇的小肚鸡肠的男人,上回被荀宿挠了一爪子,让他对这坏东西印象更差了几分。
偏偏坏东西跟师弟定了全血契,性命相连,他也不好真出手伤它。
可这真是气人,尤其是他半夜回来,发现荀宿趴在床头,趁师弟睡着的时候偷偷去亲师弟的唇时,他简直气到差点当场拔剑。
146.
近日来裴应在人间做着别的要紧事,有些危险,便不怎么带着荀枝一起出去。
他又去了荀枝一起乘过舟的江面,雨落了几日,水浪上漂浮着片片落花。
他变了张朴实的青年脸庞,独自打马自街市走过,听到喧嚣闹市声,闻到烟火气。
街头玩闹的孩子茫然地抬头看他,三三两两的行人绕过他的骏马,低声议论着甚么。
人声鼎沸处,却是最孤独。
可一想到荀枝,他心头血便又热了起来。
裴应照常买了零嘴回去,一路上想,或许是他真的慢了一步罢。
隋臻是何时有的那等念头的呢?他也不知道。
从前他以为隋臻对荀枝都是装出来的温和。他知道隋臻面上光风霁月,底下却藏着另一番不能为人所探的心思。
裴应合上眼时,忽的回想起了那俊秀温和的少年将短剑抵在熟睡的孩子喉间时,回头朝他看的那一眼。
他在想,隋臻起初是没有心的。
可是后来有个傻头傻脑的小孩上了山,用一双柔软温热的手,叫隋臻胸膛中的石头化作了血rou。
有了血rou,便也生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