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数月,馆里来了些新助教,也添了几个新学员。张显瑜是早已藏在了张元善在燕京的别墅待嫁再不出现的;那许韶君是上任了东台舍人,自然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馆里。
仿佛回到了数月初见之时。陈苍野两目熠熠,在晨光里的玩月亭看着她走过来。
怎么今日穿得这样朴素?陈苍野看着她。
是课前的时间,宁蕴应他的邀请来了此。宁蕴淡淡一笑:小世子,要谈什么?未等到陈苍野开腔,宁蕴便开口道:正好先和小世子陈明敝人近日的想法。
陈苍野一肚子话,看着她平静的容颜,便沉默了。
小世子从前顽劣,小女子也是愚笨,彼此都有过不妥当的想法。如今,历经波折,你我都年近双十,还是应该老成持重些。
小世子鼎力相助,铃兰馆才能采得珍贵的歙石,尘玉感激不尽
少和我说些场面话。陈苍野冷冷道。我不用听下去,都知道你是要说从此我俩分道扬镳。
你既然知道我怎么想,何必勉强?宁蕴不忍看他双眼,看着他投在地上的身影。
陈苍野揉了揉眉心,道:我要你,你的心你的人。其他我都不在乎。这话我不在乎说一万遍。末了又添了一句:你要的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宁蕴笑道:子鹤,我和别人睡过了,你也可以吗?
陈苍野抬头看了看她:我也有过其他女人。
宁蕴道:你爱我吗?
陈苍野凝神看她雪一样的脸庞。粗放骄纵的五官和坚韧的神气,必然是像了宁凤山大学士;那眉目间不经意的柔美隐忍和雪一样的身体,又是像了姑苏沈家那昳丽的养女。是多么神奇的结合下产生了这样融合了两种性情和品质的妙人儿。
然而大哥的脸庞和大姐悲戚的泪眼又一次涌上心头。
情爱他从来只是当做筹码。大姐姐是情爱作器用的卫道士,陈澈这一杀器几乎从来没有面世。陈苍野则是将儿女情长作为鬼头刀刀下芳魂越多,他的刀法越好,砍杀游刃有余。
大概是吧。陈苍野犹豫了很久。
宁蕴这一问,无异于问他缴不缴械。
晨光将宁蕴的身影拖得长长的。陈苍野知道他已作出了很艰巨的退让。
宁蕴微微一笑:许大人许韶君大人要娶我做妾。
陈苍野闻言,血ye渐渐升温。
我可能拒绝不了但是也会想法子。宁蕴道。我不想做小。当然,也不会嫁给曾经辜负我的人。
陈苍野知道后面那话别有意。陈苍野从怀里谨慎地拿出一个锦盒。宁蕴瞥见是她的那条旧帕子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帕子你收着。
宁蕴狐疑地将那旧帕子拿起来看。果然上面龙飞凤舞题了字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我的字可比容迁的好。陈苍野道。
若是要紧事,用你那万漾馆主令牌去清香楼传人。别给车夫。阿夏帮我挡浮花浪蕊不少,若是到他手里,都要被扔到库房或者捐了给人的。陈苍野无奈道。盒子被阿夏扔库房里了。我们翻了三个库房才找到。
宁蕴看到他一脸苦瓜相,有点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大概什么时候,最终也会被你扔到库房里去宁蕴叹息。宝簪,宝石头面,人也物也你大概什么都不会永久地在乎。
西山那次,我并非袖手。陈苍野说。
他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头捡了起来,在手上摩挲了半晌,旋即往荷塘边的柳树击去。一声爆响,小石子儿砸得粉碎,那柳树登时被震得东摇西晃。
宁蕴看得心惊,愕然地看着陈苍野。
陈苍野道:当日我手里的酒杯,头上的簪子发冠,怀里的玉佩,都是杀器。那人但凡碰到你半点,都是肝脑涂地的结果。
为何不早点。宁蕴相信他的能力,但是闻言丝毫不觉得藉慰,怒气反而渐渐升腾。为何不早点?让我在那里担惊受怕,你好舍得?
陈苍野道:张显瑜那怪性子,向来欣赏性格奇诡的人要取得她的信任
你刚如何说的?大概是爱我的,这种爱大概就是工具之流吧?宁蕴飒地站起来。我还是那话,你要和我来往、和我花前月下也可以;但是我要婚嫁,我要见其他男子,你管不着!
话刚落地,宁蕴拂袖而去。
陈苍野苦笑着看着她走了去。这大概才是她最真实的性子。宁尘玉孟夫人取的这个表字极好,宁蕴就是被尘世俗务掩盖的金玉之质;内里与外在无限矛盾。就他所知,幼年时宁蕴可是宁府最被宠爱的那个,简直顽劣无边。为俗世所耽,他和她大概都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