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上有伤,路上又踩空被撞了一下,现在背着这个沉重的傻大个,压的伤口火烧火燎似的疼,可是心里很踏实,找到了这个总是给他惹麻烦的人,他居然觉得很欢喜。
青彦丢下解药和磕头饶命的店小二,顺着南街一家家的找下去,他这几天奔波劳累,轻功都使不大出来,好几次都从屋顶上踩空,滚下来摔过去,又添一身伤。最后硬是在南街青楼一间最不起眼的房间里,把仍在昏迷的阿寒背了回来。
“青大夫和寒少侠关系真好。”他眼底隐隐有些羡慕,天下有情人合该是这种,嘻笑怒骂百无禁忌,因为离不开,所以生气也没关系。“平日玩闹惯了。”青彦有点面皮发烧,谢檀轩了然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咳了一声,问道,“不知公子接下来作何打算?”
梦里也还是前尘往事,想到顾寒夜往昔,年少成名,一把寒铁沉剑大杀四方,江湖上没传太多消息,只隐约提过他幼时被灭满门,后被高人教授,出师后第一件事就是单挑了元凶全门。少年血性,杀戮过重,有些谓之正义的白道
谢檀轩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从小在平林长大,还没来得及游历山河便认识了谢明渊,本想着总有一天两人能共游天下,纵情山水,如今却走到如此境地。他无奈苦笑一声,“哪里还有什么打算,丧家之犬,先活着便好了。”
可是天意难测,等他带着好不容易做成的解药回明川时,阿寒却不见了。
折腾到半夜,阿寒脉象终于平和了一些,青彦放下心来,整个人累的虚脱,强撑着用剩下的热水简单擦洗了下,爬去床边躺着,看着身边阿寒沉默的睡颜,心里难过又庆幸,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
阿寒委屈的收回手,又忿忿的生气,师傅真是越来越凶了。
此时正值秋分,离乌孀花的花期还有几天,青彦心急如焚,哪里等的它花期全开,每日只在那揽霞山里到处寻早开的乌孀,弄的自己划伤刮伤无数,他也浑不在意。
而另一边,谢檀轩的出逃让谢府完全炸了锅,谢家大少爷一回来就雷霆大怒,杖责了当天所有看家护院,更是连夜带人去搜查那暗娼的下落,让一众下人傻了脸。
说来好笑,两人相识五年,情谊却始终淡薄如水,如今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毒,亲近到能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世事弄人。
青彦最后还是回了客栈,以前让小二备着的东西还算齐全,阿寒的毒已经不能拖了,他喂了解药下去,又让小二准备了药浴,只恨不能把血也给他换一遍,也让阿寒好的快些。
三人赶了一天路,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明川城。明川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交通要塞,但是水运却极发达,水道繁杂,谢明渊真找起来,也不会太容易。
青彦几乎崩溃,店小二支支吾吾,只说是被个有钱的大爷带走了,被谁带去了哪,通通不知道。青彦大怒,伸手便给他填了颗毒药下去,小二见他神情不像作假,简直要吓破狗胆,这行医走江湖的,谁信他没个防身的毒药,只是他的确只知道往南方向去了啊。
客栈里灯火通明,官道上马蹄阵阵,这杂乱的一切,似乎才开了个头。
谢檀轩连夜坐船去了寒江,他说他想去看看江边的残荷秋水,是否真的是水天一色孤影点点,青彦知道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也不拆穿他,分了他大半银两,送别了这个仓惶相见却惺惺相惜的萍水之友。
阿寒这次毒发的突然又凶险,青彦连夜为他炮制了药浴,又用银针排毒,也不过是暂缓了毒发的速度,阿寒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们出行的仓促,且那晚青彦也并没打算带谢檀轩出来,他虽然同情这三公子的遭遇,但谢明渊这人心思太重手段也太让人忌惮,他不想冒这个险。谁料两人从旁门出府时还是被谢檀轩拦下,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一身单薄的衣衫都快要被露水打湿,凄惨可怜的让人不忍,想想他的际遇,青彦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强行离开。他让阿寒租了一辆马车,掩人耳目的从府前离开,虽然不知道这拙劣的举动能掩盖多久,但世道艰难,能帮则帮,剩下的,看他造化吧。
当时顾寒夜醒来傻呆呆的,认识他数年,何曾见过孤傲的他这个样子,起了玩性,还趁着他不记得人,哄骗说自己是他的师傅,要他好好跟着自己听话疗伤,阿寒自然是信了。如今这要怎么收场,他那种性格,醒来怕是要打死自己吧。青彦陷入了苦恼,一边模模糊糊想着旧事,一边陷入了梦乡。
谢檀轩被这两人逗笑,他本就生的斯文俊秀,只是终日过着忍辱负重的生活,难免带些灰败之气,这一笑竟如那满树梨花开,说不出的清新温雅。
这已经是七次毒发了,恐怕阿寒的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毒素,才会反噬的如此厉害。青彦不敢再拖,安顿好昏迷的阿寒,又嘱咐过店里的小二,方才快马加鞭的往揽霞山赶去。
回客栈的路上阿寒异常沉默,只是青彦还沉浸在送别谢檀轩的不安情绪里没有发现,等进了客栈房间,阿寒在青彦背后轰然而塌,沉重的身体砸在地面上,荡起一地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