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风很冷,直钻进人的袖子里去,让人不住地战栗。
在黑暗的河流两边是黑暗的树林,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清晰着。安静,时不时有几只墨绿发亮的眼睛在林中闪过,或是稀稀疏疏的树枝挂落踩踏树叶的声音。忽然一阵响亮的狼嚎声从树林深处传来,惊起一阵寒鸦,平添几分凄然。
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如是而已。
黑夜流淌的黑色河流上,一条船正行驶着,在水中倒映出黑色的影子。
风吹鼓了船帆,咧咧作响,催着船儿迅速的向前驶去。
才自西北凉州而还,过家门而不入,就连忙转去了江南。
顾廷烨坐在漕帮的漕船的船头,手握一盖碗,倒了些许烧酒来。
且歌且行,痛饮此杯。
酒醉今朝,万般愁解。
顾廷烨想着远在京城的蓉姐和常嬷嬷,中秋将至,不知他们是否已做好了月饼,却为自己不能准时归来团聚而懊恼。蓉姐是否想念自己这个把她一个人丢在家中不称职的父亲。
顾廷烨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曼娘来,猛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那个女人。
那个丢泥巴的小姑娘,不,现在已经是八王妃了,说的不错。
她,不是好人。
是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那是一个多年轻的姑娘,不过对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的好感,就死于非命了。
狠且辣,女中毒丈夫。
可是,他又担心和她一起走掉的昌哥。漕帮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
寒光照铁剑,对影成三人 。
身后的船舱里传来漕帮兄弟们饮酒划拳的声音,笑声,叫骂声一片。
石老大提了一坛子酒坐到顾廷烨身旁。
\"白兄弟,你还想着曼娘的事儿\"石老大拔开酒塞,满上一碗酒。\"要我说,那种婆娘不要也罢,随随便便就害人,日后还不知道成了什么个祸患呢?\"
顾廷烨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上什么原因 。
绕船月明江水寒。
黑色的河水泛起了点点粼粼。
在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扬州月色自然是格外的皎洁。一轮明月当空,但却是独独地缺了一角。
林如海正在窗前阅读着远在京城的女儿最新发来的来信。信上说的是她在京城安好,唯愿他也安康。可黛玉一向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质,况且他不久前才得过八王爷传来的消息,哪里能猜不出黛玉真实的情形呢?
自己愿想着每年奉上大量的钱财,保个黛玉无忧,却不曾想那府中却是如此编排黛玉的。可丧母长女总是让人瞧不上,如此行事也是无可奈何。
想想,再想想。
还是寻个机会往京城去把黛玉接回来吧。
能在自家里舒坦些就舒坦些吧。
月色入户,空明皎洁。
蟋蟀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只是断断续续地有几声而已罢了。秋日的凉气渗透进来,从衣服里钻进去,让人皮肤上冷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碧纱橱的另一边已经是很安静了,连先前的一点儿说话的声音也都没有的干净。袭人应当是一会伺候宝玉睡下了。没过多久,那边的光亮也没有了的。
黛玉手执了一本《王摩诘诗集》正在灯下读着,因吹了冷风又微微地咳嗽着。
\"啪......\"灯花一下子就爆开了。
\"姑娘。\"雪雁捧了碗贝母雪梨茶进来给黛玉解渴。
黛玉摆摆手,\"你且搁着吧,这甜的叫人腻得慌。\"
\"姑娘。\"雪雁有些着急了。
黛玉这才端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了嘴里去。
黛玉还要继续看书。
\"姑娘,仔细眼睛。这天色已经很晚了 ,还是早些安歇吧。\"
黛玉放了书下来,月光照到了她的窗前。
不知明月寄相思,我心追随扬州去。
不知独自一人在扬州的父亲可否会在如此接近团圆之日对自己分外想念,是否也同自己一般在此刻眺望着同一轮皎洁的玉盘。
黛玉起身由着雪雁给她收拾。
夜深忽梦少年事。
梦里,她仿佛魂归扬州,见得母亲的英容笑貌,听见父亲的句句叮咛。
明月当空,在微风里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寒鸦。
鸟群掠过夜空,留下淡淡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