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终于逛腻，打算回去找於蓝的时候，如采听见有人在教另一个人写字，嘴里念叨着简单的口诀：“人二足，豕四足，田四方，鱼有尾……”
“……所以你是要嫁到有熊，不跟我们
看着若有所思的如采，云无月继续道：“身为人类的你或许没有足够的时间变强，可这一世，你是纵横四野的辟邪。很多事情已然不同。”
“不过梦里是真的很好，所有人都健在，虽然我们或许还不认识，可是我对他们的影响也还未产生。这样很好。”说着说着，如采忍不住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就好像我还是集泷的制陶姑娘，就好像未来那些悲剧还未发生。”
而梦是会醒的。
如采忽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在心里把自己贬得极低。即使在最痛苦、最后悔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厌恶过自己。
云无月的话语吸引了如采的注意。“为什么这么说？”她不解地问。
与好友一起走过有熊的石头路，听不同部落的人吆喝他们的商品，如采静静地感受那个时代最繁华的景象。这一回，她没有给辛尔换昂贵的细麻布，也没有买任何东西。两个人东瞧瞧西瞧瞧，只看不买，倒也有一番乐趣。
细想想，在她刚刚掌握空间之力时，她也是只学会了逃跑。好好的金手指在她手里被用到最糟糕的地方，她仿佛是什么最差劲女主角，没有之一。
她已经下定决心：今夜之后，不会再做这个梦。
云无月没有说话。
“我知道……可是心境已经不同了。”云无月捋着颈侧的长发，转过头来对如采说：“我不知道你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后悔，可依我来看，不断磨练自身，变得比以往更强，虽然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但至少在之后不会再那么无力。这对于你我、对于天下所有的生灵都是一样。”
而微妙的一点在于，她还没糟糕到意识不到自己的糟糕。
“所以你是想吃鸡肉，还是还在打那只凤凰的主意？”辛尔歪头问道。
“我倒觉得比起旧日之梦，你能够转世成为辟邪，是一件很好的事。”
也许是被她眼中的郑重镇住，於蓝和辛尔都沉默了一刻。
“……你说得对。”如采轻声道，“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没什么。”
“其实道理我都明白的，后悔没有用，沉湎过去更是毫无意义。可是……”如采顿了顿，随后苦笑道：“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么糟糕的样子吧。”
“可那终究是梦。”云无月平静地打断了她。
现在想来，整理文字，教书育人，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刚才那人长得英俊，身材也壮实，我想，他应该是有熊的战士吧。”於蓝说，“你的眼光一向刁钻，难得看上一个人，那人应当不差。”
那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忘记所有会使她后悔莫及、痛苦不已的事，尽情沉浸在虚幻的幸福中。
这一回，如采没有拦他。
缙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转身便走。
“想什么呢，你们两个。”如采无语，她微微叹了口气，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说：“於蓝，辛尔，我是认真的：我要走了。”
她不由回头一看，却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
“这是你们买的吗？”缙云问，将一个贝壳饰物递到如采的面前。
或许，她也是该终结这场花食节之梦了。
等她们终于回到集泷人歇脚之处，於蓝果然又谈到了沧海遗音的事。就在她抱怨流族商人动作太慢时，快递员缙云正好送货上门。
云无月缓缓说道：“当我遇到缙云之后，他一直告诉我要变得强大起来。可是，你也见过那时的我，弱小得随时可能被杀死。那时的我甚至没想过自己能活到成年，在缙云的庇护下疏于修炼。直到缙云突然离去，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让我感到后悔。”
“以前有人和我说过……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可是，即使那时的你拼了命，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不存在其他可能，谈何后悔？”如采忍不住问。
“不，我只是突然觉得，每天晚上都在重复一样的话的我，简直傻透了。”如采笑着说，“走吧，让我们再去逛一次集市，这是最后一次了。”
闻言，如采垂下了眼眸，黯然道：“是啊，终究是梦。”
摩挲着手里的饰物，如采恋恋不舍地看了许久，最终把东西递给自己的另一位朋友：“於蓝，沧海遗音既是你买的，便交给你保管吧。我要离开了。”
“怎么，你看上刚才那位送货的小哥了？”辛尔八卦道。
“怎么了？”辛尔问她。
“是我的东西。”如采笑着接过了饰物，神色自然。“劳烦您送过来了。”
当夜，如采又来到了那个让她沉醉已久的梦。看着辛尔那张熟悉的脸，如采忽然就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