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年货”这种新鲜玩法,在费总过往总共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个没碰过的新词汇。以往费承宇在的时候,姑且称为家的地方,对过年两个字更像是流于形式,和外边红红火火、家家户户的开心迎新形成鲜明对比。而后乃至他本人可以足以自给自足、手上握有对自我的控制权——反正也是孤身一人,过年与否,到底也没有那么重要。
然而就算他乐意自行随便打发掉自己,把过年当个普通日子一样放任自流地过,骆闻舟也当然不会真的放他一个人不当回事地过:“没办过年货多大的事儿。走,带你微服出巡一趟,见识见识。”骆闻舟倒不是随口说说就算的作风,当真就坐言起行,制止了费总打算开着身价百万的小老婆到海味街扫货的危险想法,带着十指才刚开始学沾阳春水的总裁进行一番年前教育学习。
“一般家里缺什么就带点什么就行了。前几年给我妈带了一堆,结果回去还被说了一堆,不吃的也买,平时吃的她也早买够数。本来还想带点回去交代一下还能讨喜点,这倒好,成双份了。反正穆小青女同志最后下了个最后通牒,以后办年货之前,得问问家里掌勺的,厨房就是她战场,说什么都不好使。”
骆闻舟一路絮絮叨叨,跟费渡边走边科普着办年货,一边倒还不避嫌地抖搂一下前两年的糗事。骆闻舟其人,平日把这种过时的丢脸事捂得严严实实,今天倒不知道为什么主动招供了一回——费渡自动将这种反常的厄尔尼诺现象归结于过年前综合症,约莫是春节这种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充当了一种兴奋剂。
然而春节也就是一样的24小时,也是同样的一小时60分钟,并没有什么不同。
“蚝豉都外头做意头菜的时候弄点儿,发菜什么的,你们这不是最喜欢‘发财好市’什么的……还是干贝你要来点,明天年三十团年饭的时候给你加上?”
骆闻舟此人一人就能做一场单口相声,就算他不答话也能说上好一阵,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冷场——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过人的能力。社会上的人千百种,有人是社恐,对于人和人之间,尤其是不太熟的人之间的交流发自内心地抵触;有的人对社交表现不痛不痒,只作为一种生存必要的交际手段;有的人认为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是抒**感表达内心的途径,故而热情又话多,巴不得掏心挖肺和你深交。
然而骆闻舟好像哪一种都不是。
他并不是一个天生的话唠,有的时候也会不愿意多和别人废话,张口闭口只是夹带重要信息的通知。然而有时候偏偏又十分能言善辩,一句话可以从后包抄、把你的千万种后路一口气封死,退无可退,只能直接对上犀利的锋刃。
有的人表面上在听老师讲课,实际上心在千万光年之外、思想已经出了外太空。正处于陷入自我思考状态的费总十分荣幸地碰到念书时候都少有碰到的点名提问:“哎费事儿,还记得刚刚那店门口的虾干好,还是这家的好点儿?”
费渡只能递过去一个迷之微笑,十分诚恳地表达一下虚心学习的学徒态度:“你比较在行。”
骆闻舟哪能看不出这个人翘起个尾巴是甩左还是甩右,要笑不笑地看了费渡一眼,硬生生无声传递出一种“上课不听课考试还要老师给你上考场”的危险气息。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骆闻舟随手把买好的年货一口气放在餐桌上晾着,又开始没停地准备分开装好,等着明天年三十带费渡回家一起吃年夜饭。费渡坐在沙发上看着骆闻舟忙活,自己享受了一把甩手掌柜的待遇,听着骆闻舟嘴里念叨的各种事,忽然觉得有一点倦意袭来。
那是一种平平常常又让人十分放松的困倦,墙上时钟按部就班地滴滴哒哒走动,仿佛是有助睡眠的音效。
春节也就是一样的24小时,也是同样的一小时60分钟……然而不同的大概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