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璞声音带了无奈:“且不说君令如山。若山姿能真在那个地方站稳脚跟,才真算是我牧氏一族的造化了。”
“不去烦你哥哥,倒来这宫里烦我。”嵇惠素来最宠他的小女儿,在她面前像个市井间最普通的父亲,连平素的自称“寡人”都舍去了。
回了林下意后牧青远换下了身上季洺秋的衣服,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建德牧氏有你就已经是大造化了,”嵇惠说着又咳了两声,“二甲进士去留寡人已看过了,一甲就按今日说的,等官印和任职文书都准备妥帖了,差人发下去吧。”他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额头,“寡人乏了,牧卿若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喏。”贯云赶忙上前,为琪王披了件外袍。
牧青远早早就醒了,他和季家下人交待一声,出了平川侯别院,抱着自己折好的状元红袍回了林下意。他原本是想去哥哥府邸看看,但牧青璞身在吏部,此届进士去留皆由吏部定夺,所以为了避嫌,只在门口看了看,没有进去。
他酒酣而眠,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时,牧青远早就不在了。
嵇汀放开了父亲,走到嵇惠身边亲热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哥哥可是嫌弃我碍事嫌弃的很,我哪能这么不识相天天跟着他。”
嵇汀挽着父亲的手,看着隔秋池还未开荷花的莲叶说道:“父王近来身体
牧青璞答道:“家弟空读圣贤书,自幼娇惯长大,不知民间疾苦,应下放到地方历练才能成造化。”
那被他写在折子上的地名乃是绸琼,名字乍听有锦有玉,实际却不是个富贵地方。
牧青璞摇了摇头:“相国大人近来抱病在家,微臣还未让他过目。”
嵇惠合上眼睛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进士去留不是什么太过要紧的事,就不必让他过目了。”他从榻上坐起身来,拿了朱砂笔,“牧卿既然有意让令弟历练,那寡人就为他择个地方,”他说着又打开折子划掉原本牧青远应去的地方,新添了个地名,示意太监拿给牧青璞,“牧卿,你看如何?”
嵇惠看了看奏折:“即是造化,牧卿怎么没将这造化留在芍阳,而是下派到地方了?”
芍阳宫陛下议事的河广殿,牧青璞身着绯色麒麟袍,站在琪王嵇惠不远处,将手上奏折递给来接的太监:“陛下,这是此次文科一甲三人去留,请过目。”
嵇惠笑了:“竟然二十有九了,再过一年,就是半个甲子了。”他站了起来,“寡人真的乏了,回桂阳宫吧。”
“父王若是不愿意,我出宫去就是了。”嵇汀撇了嘴,小声嘟囔,“汀儿好不容易才回芍阳一次的……”
河广殿没了臣子,嵇惠在龙塌上坐了一会儿,扭头问候在一旁的大太监贯云:“建阳一十八年,和现在差了多少年了?”
一个时辰后,新丰酒空了两坛,牧青远掸了掸衣袖,看着醉倒的二人,放下酒杯:“我一介书生,身无所长,唯有酒量惊人。”
季洺秋原以为既然牧青远不易喝醉,那夜就不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现在听了这回答不禁有些失落。
琪王嵇惠为人宽厚,但有些体弱,近来得了风寒,坐在龙塌上咳了两声打开奏折:“牧卿胞弟今次拿的头筹,寡人还未贺喜。”
嵇惠笑了笑:“你倒是舍得。”他合了奏折,“左丞相看过这折子了么?”
把人往房里搬时,季洺秋抓着牧青远的衣袖,因为醉酒含糊不清的问:“那夜红尘阁……”
最后这句虽然说得小声,但明摆着就是说给自己父亲听的,嵇惠拍了拍嵇汀挽着自己的手:“我哪里敢烦你。”
牧青远只是笑了一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牧青璞看着折子上的红笔御批,压下心中波澜:“微臣觉得此地甚好。”
“喏。”牧青璞行了礼,退下了。
牧青远听到这没忍住被呛了一下,那“一面之缘”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季洺秋听牧青远轻声的咳,伸手挡了下他就要又拿起的酒杯:“你酒量不好,少喝些酒。”
琪王被撞的往前走了两步,他看着自己身后探出来的脸:“你这个小滑头,今日怎么没跟着潜骊啊?”
走到隔秋池处,有人悄手悄脚的走向背着手的琪王,等走近了,猛地跑了两步从后面抱住了琪王的腰。
贯云掐指算了算:“答主子,有二十九年了。”
绸琼地近边关,三面环山,不易种田,且少见雨水。如此贫瘠之地,一旦少粮,便易滋生流民,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嵇惠低声笑了:“牧卿,你这话说的可真半分诚意也没。”
牧青远袖子被季洺秋抓的死紧,他用微凉的手摸了下季洺秋发红的脸:“是红尘阁的酒中有催情的东西。”
牧青璞颔首说道:“家弟此次能一举夺魁,乃是我牧家造化。”
河广殿距寝宫桂阳宫不是很近,嵇惠没坐轿子,自己背着手慢慢的走,贯云带着侍卫跟在他身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