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关抬头,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起身,行礼,和着镣铐叮当之声说道:“罪臣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柳茹考虑良久,还是来了。她不了解罗关,所有关于他的概念都来自于他人之口。但是,那是自己的儿子。今日发生在罗关身上的一切,全因她而起。“起来吧。”看着微光映衬下俊朗的少年那因为牢狱之苦而憔悴的面容,她心中泛起十二分的自责。但在召侑面前,所有的心疼和怜惜都只能化为这一句。
知道自己在此大家都尴尬,召侑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毕竟他今日来也只是个幌子。
“放心吧,不会让你枉担这个罪名的。”她多想伸手去摸摸这个孩子。她上一次把他抱在怀里仔细端详,还是他刚刚出生之时。二十年了,她的印象中还是只有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
罗关低着头,良久才吐出一句:“有劳皇后娘娘费心,罪臣担待不起。”
“你知道我是你的母亲吗?”柳茹多害怕,怕罗风没有告诉他,更怕他不会相信。
“娘娘为一国之母,天下人皆是您的子民。”罗关自然知道,可那又如何,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唯一的身份,是皇后。
柳茹点点头,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是啊,皇后应该母仪天下呢。”她盯着罗关,目光舍不得离开“但这件事情,原本就与你无关。”
“娘娘不问问前因后果吗?”罗关脑海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问道。
这孩子,说话终于不再局限于君臣之间的各种所谓了。“了解过了。就是不了解也会相信你啊。”柳茹的眼中如水的温情让这句话显得理所当然,不容置疑。
罗关点点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温情与关怀。形同陌路二十年,如今突然出手相助。即使合情合理,他心中也怀着抵触——小时候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日日给自己讲故事,教自己读书写字的母亲,到底不是柳茹。血脉之情,可是时间可以淡化的吧。
本以为召侑离开,母子间就不会有隔阂,却不曾想这样的四目相对,是更深的沉寂。对于这个孩子,柳茹真的不知道自己心中除了怜惜和愧疚还有怎样的情感,为何觉得这与对待召侑与清饶的感觉截然不同?“谁这么了解你却想置你于死地,你知道吗?”
“不知。”最了解他罗关的人,是谁?罗关自己都不知道。但想杀了自己的人,一定很多吧。罗关把玩着手腕处的铁链,无所谓的笑笑,说道:“既然是想杀我,就一定会事先了解。是个陌生人也不一定啊。”
陌生人?这几个字眼让柳茹心生一计。虽然是个蹩脚的计划,却是最有效的办法。“你不会在这种地方呆太久的。”柳茹握住罗关的手,这么多年,她一次这样握着他的手呢。
随着柳茹和召侑的离开,狱卒拴上铁链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更让罗关浑身不自在。
“您怎么来了。”
“这种地方,可是委屈了罗大人了。大人为我如此,我自当来答谢大人。”
“答谢?”
“会有人为此负责的,大人静心等待。”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那就要看大人的决心了。”微弱的光线映衬着那微微上扬的嘴唇,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我说过——恨不得食其rou寝其皮!”
“我已看到了大人的决心,不会太久的。此来,只是让大人放心。”
“那可劳动您了。”
一阵风后,模糊的影子离开了,剩得罗关一人,对着冰冷的铁链发呆。
“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枉我将你视如己子二十年!”
“替父报仇,只能对不起您了。”
那一滩血,和那个人最后的挣扎,在罗关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朝与恶魔为伍,就是此生都洗刷不掉的罪恶吧。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