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残阳只余一丝柔和惨淡的光,斜斜的挂在天际。越言与云知景连忙跪坐在溪边的鹅卵石小径上,掬一捧清凉澄澈的涧水,小心翼翼的撒在盆中。
只见云知景手中的白瓷盆里,薄薄的红泥土忽而轻轻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苏醒过来。少时,却见一株绒黄色的嫩芽挤出土层,努力的向上抻了一抻,原本卷曲着的唯一的叶片,也由于清泉的滋润慢慢伸展,左摇右摆,好像对于自己破土而出的动作十分得意。
说也奇怪,这东西明明是个死物,但那副灵巧可爱的模样看在越言和云知景眼中,竟像是个初生的婴孩,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
越言看看云知景的盆子,再瞅瞅自己手里厚厚实实、毫无半点动静的泥土,不禁嘟着嘴道:“咱俩同浇了两个月水,怎么就只你的小盆栽抽了芽,我这颗就像顽石一般。对了对了,可不就是个顽石么,哪比得上你的美玉,是从万象匣里得来的。”边说,边又趁着涧水尚未凝结的工夫掬了几捧兜头灌下,恨不能将那石头一气泼醒了了事。
云知景先前见他颇有仙家风范,暗自羡慕不已。此刻看来,却仍为些小事懊恼,直像个孩子似的。其实这一路走来,只因越言会法术,云知景多得他的照料,才自然而然的对他颇为依赖,可仔细算算,越言确也比自己还小了一岁,怎么不是孩子呢?
“不必埋怨了,你怎知这长得慢的就不好呢。”云知景道,“说不定这石子天赋异禀又厚积薄发,初时唯唯诺诺的藏在角落里,须得时辰到了,方才一鸣惊人呢!”
“厚积薄发、一鸣惊人?”越言搔搔后脑,“这话怎么像是说你自己?”
“那又有何不可!”云知景扬眉一笑,“从前在皇宫中,因没有母妃的庇护,我常被几位兄长有意无意的欺辱,如今父皇一道圣旨将我送入深山学艺,我才晓得人间天地竟如此宽广,我又何必困守在那一方囚笼之中?”
越言听了,心中暗暗惊诧。他前世看过的讲述宫斗权谋的小说、电视可不算少,要知道,能够从一个不得圣宠倍受欺凌的弃子,步步为营争权夺势,踏过染满鲜血的玉阶丹墀,最终坐定皇位,其间必然经过手足相残、甚至是无情的屠戮。而面前的云知景看去是这般孤苦无依、柔弱可欺,又怎能将他和那些杀父弑兄的野心家相提并论呢?莫非……云知景将来会因为一些人或一些事而性情大变,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越言心里忽的生出了个奇怪而可怕的念头:若真有那么一天,曾帮助云知景夺取皇位的第一大功臣天楚法师,会不会落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那邪恶无比的天地血灵咒的触发,又是否与云知景有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个巧合……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