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爽快地抬头看向门外的人,这府里敢不敲门进我屋的也就那么一个。
薛明祁那厮无视我凉飕飕的目光,悠闲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真是完全不知礼貌为何物。
不爽归不爽,我还是知道古代人将礼仪看得极重的,刚要起身恭迎,薛明祁瞥了我一眼,干脆道:“脚伤即未痊愈,就不必多礼了。”
我丝毫没跟他客气,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薛明祁径直走到我身边,低头看我手里的宣纸,还没看上两秒,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了,“你这是写得什么?”
我以为他是习惯性竖着看,而我是横着写的,刚要张开嘴跟他解释,他就指着第一行最后的部分问道:“何为专职打小报告?”
我挠了挠头皮,“言官的任务不就是弹劾别的官员吗,意思不就是向皇上打小报告吗?”
“打小报告的意思就是弹劾?”薛明祁问。
我点头,“差不多吧,就是向上级领导举报别人。”
薛明祁了然地点点头,坐到我旁边,抽出一张宣纸铺平,用纸镇压住,然后伸手过来抽走了我手中那一看就很值钱的狼毫,起笔在纸上刷刷开始写字。
我歪着脖子在旁边看了半天,连忙阻止他:“行了,行了。你别写了,这繁体字我看着心累。”
薛明祁停手扭头看我,眉头又皱得死紧,“难不成你连字都认不全?”
“简体字认得,繁体字……有一部分要靠猜的。”我得说实话啊,不然以后他要是给我本书我还看不明白,多尴尬。
薛明祁右边的眉头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轻叹了一句,“留你何用。”
说完就转头对着跟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着的太监何必吩咐了几句。
于是,我的课业中又多了一项“识字”。
薛明祁吩咐完,又转头看着我,“你说话的方式太过轻浮,不想哪天稀里糊涂被人害死,就在两天内把你说话的方式改过来,还有,书写的时候要自上而下,自右而左。这些东西我写完你每天晚上临摹十遍,老六虽写不出多好的字,却也不知比你好了多少倍。”
现在在屋里的有四个人,薛明祁这些暴露我身份的话,是当着舟黎和何必两人的面说的,这就说明两人都不是外人。
何必是他的人自不必说,至于舟黎到底是谁的人,就有点诱人深思了。
薛明祁修长的手指捏着狼毫的姿势相当好看,细看的话,写出来的字也颇有一笔扫千军的气势。
我就这么看着笔尖下生出一个又一个苍劲有力的字,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薛明祁放下狼毫,用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然后从何必手中接过一叠将近一厘米厚的宣纸放到我面前,我这才想起来他先前跟我说过一句“每天晚上临摹十遍”。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看他写字发了多久的呆,竟然足够他写出这么厚一叠。
我伸手翻了翻那叠宣纸,抬眼看向薛明祁,正犹豫着还没来得及张嘴打个商量,他就一句话把我堵死了。
“每晚十遍,写不完不准睡觉,少一张就罚舟黎十大板。”
我心想说还好不是打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舟黎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四肢着地快速地爬到我腿边儿上,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朝我哭嚎道:“爷!奴才这条命可就握在您手里了,念在奴才自幼照顾您的份儿上,您可要手下留情啊!”
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头看他,“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太多苦的,只是不知道一天一百大板,你能撑几天?”
舟黎闻言嚎得更厉害了,“爷!前几天安大人那掺了水分的五十大板都要了他老人家半条命,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一百大板你是想要了奴才的命啊!!”
我一琢磨,万一真打死了确实不好,“好吧,那我就咬咬牙吃点亏,让你一半。五十大板,你能坚持几天?”
舟黎这回不嚎了,眼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流得一脸稀里哗啦还不忘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我一龇牙,抬头正好看到薛明祁挑着眉毛一脸看戏的模样盯着我,我倒是忘了他还在这呢。
不过前面那些话都是拿来逗舟黎的,因为我发现这货一哭起来水灵灵的跟个姑娘似的,还挺好玩的。
至于练字,识字,学规矩这些我是半点排斥都没有的,因为薛明祁既然逼得这么急,怕是要回宫了。
为了保命我也不能让自己偷半点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