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雨势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银子结完账又还有多,我索性将剩下的钱全换作了酒摆放在桌上,一边悠闲的小口嘬酒一边欣赏雨景。
酒馆里除了我以外只有两位客人,皆是坐在自己桌边默默饮酒,倒也落得清净,一时间两耳只闻风声雨声。
“渴啊!”一声长叹突兀的从角落里响起,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
却是一个满头花白衣服皱巴巴的的长衫老头从暗处的长凳上坐了起来,懒洋洋地抓抓头发,咂了砸干裂的嘴皮。
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目光扫射小店内一周,最后定格在我的身上。他咧开嘴,揣着双手走到了我面前,盯着桌上那几个未开封的酒坛,搭讪道,“小哥,可有兴致请小老儿喝上一杯?”
我从刚才起就觉得他有些面熟,直到他开口才能确定他就是那天在茶楼里大谈南诏家事的说书人,于是颇感有趣地点点头,“自然可以。先生今天怎么不说书,跑酒馆里来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自顾自的拍开一个坛子,乐呵呵地仰头大口大口喝酒,滑落的酒ye染shi了衣襟也浑不在意。一坛饮毕,他似乎终于喝舒服了,才豪爽地用衣袖一抹嘴,答道,“等人。”
“等到了吗?”
“算是吧。”他咧嘴一笑,其貌不扬的脸上竟然一瞬间迸发出傲视天地的慑人光彩。
我一怔,随即问道,“我上次听先生说过关于北边的事,觉得很有意思,不知先生能否再详细讲讲?”
他捏捏花白的胡子,笑容有些诡谲,“这样大的雨,倒是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北边的一桩旧事,不如就说说它吧。”
“北边那户人家的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顶出色的人物了,当时他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没多久就被他的父亲定为下任家主。他少年得志,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可惜坏就坏在了一个‘情’字上。他头上有两位姐姐,其中二姐是四国出了名的美人,恰如一枝出水的芙蓉娇憨无邪,让见过她的人都难以忘怀。”他眯起眼盯住虚空一点,仿佛隔着漫长的岁月当真又望见了那位有名的美人。他惆怅地叹口气,继续说道,“许是这位老爷年幼失母,因此对他二姐格外亲近,许是他也无法抵抗美人的魅力,总之这日子一长,就出了宗丑闻——”
“他和他二姐相爱了,并珠胎暗结。”
“他的大姐向家里告发了此事,老爷的父亲勃然大怒,先是将他赶了出去,又把二姐肚里的孩子拿掉了让她远嫁他乡,另选了一个儿子继任家主。得知心上人成亲后,他发了疯一样往上爬,没两年就想办法又回到了家里,不仅弑父杀弟闹了个天翻地覆,还做大了家业,风头一时无两。”
我听得直咋舌,“您说的,难道真的是……”
他手一压制止了我接下来的话,意味深长地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忽而一惊,站起了身来,“雨停了。”
我向外看去,果然是停了个干净,连颗小雨点也不见落下了。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书的老头背着手摇摇头,似惋惜似惘然地道了一句,“错!错!错!”他抓起桌上剩下的两坛酒抱在怀里,笑着向我一拱手,“多谢小哥。”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店内的其他两个人默不作声也走了出去,在他们经过我身边时,我清晰地闻见了一股腐败的死亡的气息。
茫茫然地站在雨后清澈的蓝天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浇洗得亮堂了起来,我仰着头凝望那挂在天边的彩虹,举着手细细地数了一下,的确是七道呢。
身后遥遥地传来急切的叫声,失却了主人一贯的漫不经心,“小九!我找你好久了,你跑哪里去了?姜暮烟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在彩虹下回头微笑,打断了他的话,轻轻的唤:“阿墨。”
他好像一瞬间被施放了定身魔法,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只是撑大了狭长的眼怔怔地看着我。
“走吧。”我笑着拉起他,“该回家了。”
作者闲话:
写到这里,其实流沙的内容就快完了。嗯,该虐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