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苏远生?”慕容寒站在小巷口,皱着眉看着心腹从黑暗中抬出一具具残缺的尸体,白布染成了暗黑色。
“那我该是谁?或者说,你觉得我该是谁?”苏远侧身靠在墙壁上,低垂着头。
“苏远生只是个家境贫寒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是胆小之人。又怎么会如此残忍恶毒。”慕容寒依旧盯着黑暗的尽头,脸上紧绷,这不会是个正常人做得出的。抬担架的士兵眼里红闪着嗜血的光,他们都是战场上的罗刹,惨烈的鲜血和肢体,让他们都激动兴奋。
“南归需要的,不是懦弱的苏远生。”苏远抬头,朝慕容眯起眼甜甜微笑,“而且,如果还是那个苏远生,你那亲爱的弟弟就死定了。”
慕容寒猛地握紧了长枪,嗓音沙哑压抑:“有没有人说你,很,变态?”
“是嘛?多谢夸奖。”苏远扯了扯衣领,“我走了,这里很脏,大公子小心呢。”
走出窄小的巷道,眼前是宽阔的朱雀街,中间的御道上平滑的白玉石衬得叉栏越发妖异地红。浑身都在宽松破旧的孺衫中颤抖着,苏远踉跄着,走到一株玉兰树下,蜷缩起身体,把脑袋埋到膝盖中间。
南归,南归……好想你,南归,我爱你,南归,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喂,书呆子,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刷碗,小心妩娘发飙。”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玩世不恭和浅浅的讥讽。
苏远抬头,是跑堂的季微言,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发现了什么?
季微言将苏远拉了起来,苏远这才看到一旁停着客栈用来拉东西的平板马车,上头还有几捆蔬菜。
“你,在买菜?”身体仿佛突然就自由了,心情就这样渐渐平静了下来,很神奇地,什么都不觉得可怕了。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好搞笑。
季微言把他扶到平板车上,靠着他自己驾车的位置坐下来。对于他突然这么来了一句很是摸不着头脑:“是啊,晚上的菜价便宜。”
“你怎么会到妩娘的店里当跑堂的?”苏远伸手拉住一边的扶手,他抬头看着天上明显的星痕,心情就像是现在的夜空,黑暗,但是静谧。
季微言翻翻白眼:“要你多管闲事。”
“不想说就算了。”
“切,为了躲一些人,一些事。”季微言甩鞭子轻轻打了马匹,架起了平板车往回走,加了一句,“小孩子知道多了小心烂嘴。”
“你才几岁,哪里可以称我小孩子。”苏远回他一双白眼。
“哼,你小爷我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就满廿七岁了。”
“没差多少。”苏远笑笑,在自己的世界,再过几个月他也就22了,不差多少。
“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岁就可以大开狮子口。你这样最多也就十七八。”
“微言,你喜欢妩娘吗?”
“她是我姐,你觉得我会喜欢她吗?”
“呃,她,是,你姐姐?亲生的?不是表姐什么的?”
“妩娘是我大姐,比我大了十来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
苏远扶额转过去,枉他前世一直都以为这两个是一对儿。前方不远处有几个重甲的将士,骑着黑马,领头的是个挺拔的年轻人,暗黑的锁子甲,黑狼护肩,长发随性扎起,凌乱却潇洒。
“喂喂,小鬼,和你说话呢,哑了?”
季微言转过头去看苏远生,沿着他痴迷的目光,看到那个挺拔而坚毅的背影。轻轻地拉紧马缰,让车慢慢向前,季微言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苏远生和那个少年将领。
将领拉了缰绳,转过马来,青丝下一双流光溢彩的墨瞳,黑甲衬托出浅色的皮肤,少年目光撇过这边,远去,再次转回来!那双墨瞳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季微言转过头去,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天,这两个之间的暧昧真是腻死人啊,恶寒。却又想到了多年不见的那个人,目光黯淡下来,咬紧嘴唇,扬手就是一鞭,马儿受惊狂奔起来。
苏远不设防,一下倒在平板车上,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少年,一直一直,直到,平板车转过个弯,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到无尽的房屋后头,终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南归!”
声音在空旷的长街上来回地荡漾,一遍遍的,将撕心裂肺的伤放大。
南归,我好想你,南归,我好想你,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