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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4点44分,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我叫肖遥,女,三十二岁,心血管介入专业博士,刚经历了今夜第三次大抢救,一个和媳妇大吵一架后坚定喝下一大瓶敌敌畏的壮士,抢救过程中多次出现室颤,往静脉里打了一大堆阿托品、胺碘酮、异丙肾之后捡回来一条小命。
幸亏主任今晚值班,我们底下这群低资历小主治仿佛吃了一大把定心丸,把病人一个又一个从鬼门关拉回来。主任今年四十七,长得挺阳光,不是很显老,而且最可恨的就是这位事业有成的男士熬夜不长黑眼圈。
我脱了手套和口罩,揉了揉自己可怕的眼袋,“还好主任也在,”说话的人叫钱芳芳,肿瘤学博士,我俩原来就是校友,毕业后也有幸分在同一个单位,“不过挺奇怪的,只要隔壁刘医生值班,主任肯定也跟着值。”
我这会儿显然已经累的有些瘫了,胸口隐约还有些痛,轻微的牵扯感让我很不舒服,我往她肩上靠了靠,应道,“你说隔壁的刘俏吗,听说他和咱们主任住同一个小区,估计是和排班的说了,这样上班下班还搭个伴——谁让他们一大一小,俩光棍。”
“喂,这也算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级别的了吧。”她推了推我,然后开始捏自己的肩。也是,折腾了一整夜,我俩差不多都累散架了。
要说隔壁那个刘医生,刘俏,三十七岁,学历不高,临床技能数一数二,听说他本科毕业就进了这家医院,从一个小住院医干起,兢兢业业也有十多年了。不过像他这个年纪没结婚也挺正常的,但荆主任就有点……“嘶——”
左胸忽地传来一阵剧痛,硬是痛散了我的困意,紧接着像是有人伸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撕裂一般。这感觉几乎从我的前胸贯彻道了后背,甚至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我只能背靠着急诊抢救室的墙壁,下意识张大嘴想做一个深呼吸——
“肖遥,肖遥你怎么了?”
我猛地抬头,却发现视野中一片模糊——方才还清清楚楚地看着忙完抢救的同事们利索地收拾器械设备,而转眼的时间,我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胸口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地侵袭着我的神经,愈发急促的呼吸让我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捂住了心脏的位置,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瘫软,而这痛楚,却是丝毫不减!迷迷糊糊之中,我又听见了芳芳的声音——肖遥,肖遥,你怎么了,快快,上CRP,上CRP……
“她以前有没有心脏上的问题?”是荆主任的声音,“心跳停止了,CRP继续啊,”我能感受到芳芳在按压我的肋骨,这手劲,我的天,我的肋骨!“除颤仪也准备上,快快,又心跳了,接心电监护!”“心电图显示急性心肌梗死!”
“该死!”是芳芳的声音,“肖遥,肖遥……室颤了,快快,除颤!”
砰——
哦,芳芳,我终于感受到电除颤的痛苦了——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虾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又重重地回到床板上——尽管从别人的角度看,我弹起来的时候最多离开床板三公分。
嘀——
心电图呈直线?
“肖遥,肖遥你别吓我!来人换个手,再电一次……肖遥,肖遥!”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芳芳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只觉得眼前灰茫茫的一大片,这会儿简直是有人没人都分不清了——我,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哦,哈利路亚,马云爸爸!我默默在心底祈祷了一句,我肖遥不会就这样英年早逝了吧?我的天,这是明天医院微信公众号要号召大家集体为我点蜡烛的节奏了啊!我才活了三十二岁啊,这大半辈子都投入在为人民服务的医学事业之中啊!宝宝我还没有为人类疾病的发生发展和预防作出伟大贡献啊!!!
而且……而且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就这样死了根本就是亏大发了好不好!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