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微风。
北苍王宫的藏书阁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忙碌的寻找着什么,微暗的书阁中,只见他站在一个矮凳上,仰着头,垫着脚跟,伸长手臂,正艰难得想要够上书架顶格的一本陈旧的薄薄的羊皮书。
“哎哟,太子啊,老奴可算是找到你啰。”
静悄悄的藏书阁,兀地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男孩儿一惊,脚下猛地摇晃起来。
书架外的荨麻老嬷嬷见了慌忙跑过去,最后却见男孩儿凌空一旋,稳稳的落下地面。
“荨嬷嬷,找我又有什么事?”
那声音冷冷的带着明显的怒气,昏暗中男孩的眼睛仿佛雪地幼稚的狼崽般闪亮,看得一把年纪的荨麻的冷汗擎擎。
荨麻抬起肥胖的手臂暗自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忙道:“陛下来合墨斋了。”
“父王来看我了吗?我这就回去。”明眸一亮,明显惊喜的声音。
说着,男孩匆匆的跑出了藏书阁,荨麻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考虑是不是该到内务府去请求唤个主子伺候,她一大把年纪,哪伺候得了这主啊!!
挪着身子也出了藏书阁,荨麻看着已跑远的小人儿,喟然一叹,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这才多大的孩子,才八岁那气势就已经让她这大半身子入了土的人招架不住,也亏王上这么早就封他做太子。
习惯性的再擦了擦额头,也不知道小太子为何特别中意来这偏僻的藏书阁找书,合墨斋隔壁不是专门又个大大的书楼吗?
摇摇头,荨麻不再多想,心里思量着,还是快点回合墨斋吧。
暝颜烈今年八岁,合墨斋是他现在学习寝居的地方。暝颜烈本来是跟同龄的姐姐和母妃生活在一起的,但是,开春的时候,父王突然下旨封他为太子,而作为北苍未来的君王,他必须接受改有的教育,所以他就开始一个人住这合墨斋了。
合墨斋离正宫大殿比较远,平时很少有人会过来,身边伺候的宫女也就一个躬身驼背的荨麻,一个八岁的孩子,由母妃宠着疼着到这般冷落凄惨,暝颜烈不知道在被窝里哭了多少次。他不懂,父王明明是来合墨斋学习的,可是半年过去了,没有一个老师来教过他,甚至没有任何人到合墨斋来看望问候过他一声。
刚才听说父王来合墨斋了,暝颜烈不知道有多惊讶欢喜!半年的不闻不问,他曾经一度以为父王抛弃他了呢!
气喘吁吁的跑进合墨斋,一眼就瞥见屋内一个威武高大,身穿墨色龙袍的人坐在椅子上候着他。
暝颜烈满脸灿烂笑容,欣喜的跑进屋,正要开口唤‘父王’……
“颜烈,你已身为太子,举止还如此莽撞,毫无姿态,成何体统!”
一声训斥,顿时将暝颜烈心头的欣喜之火扑地一声熄灭了。
暝颜烈垂下手,挺直腰杆,把头埋得低低的,眼中水汽转了几转,死死咬着嘴唇硬是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这半年来,你可有学到什么?”暝正康见孩子倔强的样子,声线稍稍放软。
“没有。”暝颜烈赌气的吐出两个字,没有一个人教他,他一个孩子,能学到什么?
“一点都没有?”
“没有。”
“你——逆子——”暝正康愤然起身扬起手。
暝颜烈不怕死得倔强的仰起头,闪闪的眸子毫不示弱。
暝正康高高扬起的手愣是打不下去,最后宽大的手掌落在手边的檀木桌上,怒道:“父王亲自为你钦点了一位太傅,以后你就跟着他学习。”
暝正康扔下这句话,拂袖愤然而去,没有理会身后暝颜烈受伤的眼神。
暝颜烈死死得看着愤怒离去的父王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怨恨,自己这般欣喜的跑回来,本以为父王至少会给一声亲切的关怀,岂料有的只是一番训斥。
等了半年,孤孤单单的半年,得到的竟然只是父王的训斥。
暝颜烈心中不甘,哼,他才不要什么太傅,既然不管他,那他自己学就够了!
——每一个人,无论贵贱,即便是千秋万古传颂的帝王,也曾有过年幼时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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