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当光亮从头顶的缝隙中射进来才发觉眼角shi润,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醒了。”头顶,卫言懿温和沉稳的声音传来,司马云抬眸,便见那人眼神淳厚如春风一般温暖地看着自己,心底霎时就有了底气,他从卫言懿怀中抬起头,然后坐稳了身子。
“我们要去哪?”司马云坐在马背上,卫言懿的身前大声问道,马儿跑得飞快,傍晚的微风轻柔地打在脸上,就像情人给予的抚摸,司马云突然觉得自己十分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蜀州城。”身后,卫言懿的声音沉稳而优雅。
司马云挑眉,却什么也没说。
“妈妈是指母亲么?”身后卫言懿却突然开口问道,“莫不是大汉人独有的对母亲的称谓?”
“嗯?”司马云扬眉,不知卫公子目的何在。
身后,卫公子一手扬鞭,幽幽地道,“你适才抱着我,喊我妈妈!”
“嘎!”司马公子差点身子不稳地从马背上摔下来,还好他及时地抓住手边某物,稳住自己的身体,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背上,待他坐稳又看向自己的手心,发现自己竟然抓着卫言懿的宽袍长袖,司马云一脸严肃地咳嗽了一声,正经地问,“你听错了吧!”
卫公子‘嗯’了一声,扬起的声音仿佛在问司马云少爷我姿态偏偏威风凛凛也会听错么?
“那就是我喊错了。”司马公子傻笑,“妈妈是什么?你听过别人喊自己的母亲喊妈妈的么?又不是……”
“我听过。”卫言懿淡漠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哑的嗓音飘在风里,仿佛在诉说着从前的往事,也像是藏了好久的意味,司马云正要认真去听,卫言懿却又不说话了,身后一阵沉默。
司马云转头看去,看见卫言懿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执鞭的掌心。司马云记得卫言懿的那只手掌心有个样式奇特的印子,这人的脸上表情深不可测,司马云转回了头,悄然按耐住自己的心脏,不让自己去回想卫言懿适才的模样。
似曾相识?
也许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到了!”
骏马停在蜀州城门口,城门前面不远处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这边却仿佛不被打扰,随即身后一轻,是卫言懿从马背上跃下,然后对着司马云伸开了双臂,卫公子脸上又恢复了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一旁的秦思羽等人个个笑得猥琐,人人脸上看好戏的模样。
司马云脸色一正,自己从马背上跃下,同时哼了一声,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仓宁卫们听见,卫言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依旧高贵优雅的沉稳气质,依旧风华绝代的绝美容颜。
秦思羽笑得打跌。
“这是做什么?”司马云跟着卫言懿登上蜀州城楼,仓宁卫随后,一行人攀登到城楼上,将城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城墙下,城门口不远处,聚集了从别处逃荒而来的灾民,此时正在接受蜀州城的救济。
蜀州城守城官带着士兵将煮好的粥一勺勺分在灾民的破碗中,人群最后面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突然晕倒在地,他身后一个年过花甲的白发老者焦急地将孙子抱起,然后苦苦哀求守城官将自己的粥分给孙子,他宁愿不吃。
司马云鼻子一酸,差点就要转身跑下去,被秦思羽伸手拦住。
这个少女此时的表情,没有平时嘻嘻哈哈的不正经,没有看好戏时的猥琐,只有严肃而认真,眼中还泛滥着还未消去的杀意,“那是从沧州城逃难而来的百姓,是你们大汉朝的子民!”
沧州城……司马云喃喃着这几个字,眼睛已经模糊,看不清那些面黄肌瘦身上破烂的灾民。
怎么可能!他猛然转头,愤愤地瞪着卫言懿,卫言懿却依旧面色温和地看着他,然后点头,“沧州并没有你表面看到的那么富裕,正如你此时所见,大汉、蜀州、天下,也没有我们所见的那般安定。”
“你想说什么?”司马云怔怔地盯着卫言懿。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我们以为的磨难、困难,其实都不算什么。”卫言懿低声道。
司马云怔怔地看着城墙下的灾民,怔怔地看着那一对因为守城官多给了一勺粥而感激涕零的祖孙,脑中有个画面咻地一闪而过。
也是一对祖孙的样子,却穿着奇特的衣裳,是他不认识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国家的衣裳。还有……奇怪的光……
“怎么?司马小公子不会是被吓到了吧?”秦思羽见他眼神呆滞不知想些什么,于是挑了英挺秀气的眉,故作不屑地道,“要是你被吓到,大可安安静静回去做你的小公子,反正这世界,不幸的人很多,心安理得幸福的人也不少……”
“我懂了。”司马云低声道。
卫言懿嘴角一勾,漾出一个完美的弧。
天上轰隆隆传来雷声,天边黑云渐渐靠拢,秦思羽站在城楼,看着那黑云飘来的方向,喃喃道,“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