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游街安静,冷清,不似夜间的热闹浮华,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几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等着载昨夜留宿的客人们离开。
长安城最有名的花馆几乎都在这附近,比起城内四处散落分布的暗娼馆,游ji院,这里的青楼花馆则矜贵得多,大多只接待熟客,往来者不是权贵就是名流。一般的平民百姓,哪怕腰缠万贯,若无人引荐,花馆也是不会接待的。
不过要说起近些年,这些花馆中最有名的,既不是以歌舞闻名的惊鸿馆,也不是擅长床帏媚术的杨柳馆,而是一家外表相当不起眼,连牌匾都不挂的男倌馆。
此馆临江而立,装潢相当朴素,看上去甚至有些朴拙的韵味。白日里其他花馆都大门紧闭,唯有这里,日间也时常有三两书生模样的人进出,门口还有小童引路。因着此馆只接待书生名士清谈,往来皆循礼,与这游街有些格格不入,有故作清高之嫌,他人笑称此馆为“君子馆”。
世人爱诗,这君子馆更重才情,馆内男倌皆Jing通诗文,连着科考经义也能谈上两句。世人爱美,君子馆内男倌皆形貌俊美,年岁最大不过二十,穿戴皆严谨,个个都是翩翩少年郎。本朝禁止官员狎ji,其他花馆皆低调揽客,无一不警惕。唯有这君子馆,皆为男子不说,对外也称只清谈不逾矩,官员大臣们好男风者也没了顾忌,可随时进楼,携上好友,饮茶畅谈,赏乐yin诗,好不快活。
“师傅,您说这君子馆,手不让摸,嘴不让亲,图个什么趣啊?”杨柳馆后院,伙房的学徒正手脚麻利晒着果干,他的师傅正坐在一旁摇着蒲扇躲懒。
“呸,你信他真君子?若是不给点实在的好处,只看得见,却摸不着,真金打了水漂,换你你乐意?”
“此话当真?”那小学徒嘿嘿直乐,“师傅,我瞧那君子馆的公子,一个赛一个的盛气凌人,倒像是官家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他指了指隔壁白露院“不像是隔壁的兔儿爷啊。”
“你懂个屁,床上一个样,床下一个样,那才叫够味呢。隔壁那样的哪儿没有啊,可君子馆不就那一个?”那师傅一脸的内行样,“你见的都不算什么,那君子馆的头牌舜英公子,才叫活脱脱神仙下凡来。”
“呀,那要怎么个俊法?”
“其他人和他一比,那是地上的泥与天上的月亮。去过君子馆诗会的,都被那舜英公子勾了魂,皆道那人不是寻常人物,不仅相貌似仙人,谈吐也像个世家公子。”
“师傅,这世上真有仙人吗?咱们馆的头牌绿盈姑娘外头不也说是嫦娥转世?其实我看她,没了妆娘就不成的。”小学徒兴趣盎然,放下手中的活,凑到师傅跟前给他捏腿。
“可不是?我原本也不信。但那头牌公子身价着实高,若想私底下约见他,除非你诗才了得,可以免了这敲门财,否则奉茶百两,手谈翻倍。这还要看他肯不肯,他要是不肯,千金也难买一见。如果不是仙人之姿,谁会花这个钱?”
那师傅摇着蒲扇,说得煞有介事。“我还听说这头牌公子素爱白木槿,君子馆刚开门迎客没多久,就有远方商客千里而来,专为他移了十车木槿花。你猜怎么着?那头牌真金白银买下了所有花,人却不肯见,那商客也不恼,喜滋滋走了。”
“噢噢!我记得,那商贩来时载了满车的花,游街上争相围观呢。”
“可不是,那头牌原姓谢,后来这个事传开了,有人唤那头牌为舜英公子,渐渐地,大家都这样叫,这名儿才定下来。”
“师傅,什么时候你也带我去君子馆见见世面吧。”学徒谄媚道。
“想得美。”那师傅一脚把他踹开,“快去干活。”
真是笑话,那里光是喝一杯茶的钱,把他俩卖了也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