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安先生替你料理了成年礼上的风波,使你免于年纪轻轻就缠上绯闻。
你没想到他会管你,他自己估计也没想到。
你猜舅舅打算把它当做你成年的一次小测,他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闹出这种事,也没什么探究的好奇心。男女关系里的争风吃醋,天之骄子间的别扭,总归是这些原因。毕竟是年轻人。他不知道,你连回忆都非常抵触,更别说解决它。
真相无法告诉舅舅,但安先生没关系。你当时以为安先生不太喜欢你母亲。你以为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伤害自己挚友和情人的女人。
你猜错了过程,但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事后许多次,你复盘,企图找出安先生真正的情绪。你告诉他小王子说了什么,你说小王子叫西德林女大公为阿姨,甚至亲昵地加上青青前缀。那是你第一次对别人称呼你的母亲。你称呼你的母亲为西德林女大公,但在场双方都觉得恰如其分。安先生的脸可见地变了颜色。你至今仍想不出是何种颜色。像是颜料被全部擦拭,露出真正的、空洞的他。你从安先生脸上看到的只有空白,像是一览无余的茫茫大雪天。你担心是否做错选择,问他,你为什么这幅表情?你不喜欢西德林女大公吗?
安先生没有回复。他往常戴着的又回到脸上,皮笑rou不笑地对你说,我从没听说过。我会调查的。皇室和女大公的联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除了你们轰动世界的成年礼,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德林女大公在七月末的某天宣布要结婚。
彼时你在非洲草原上追逐狮群的痕迹,同行的教授等人对异国的传奇人物婚姻情况并不关心,Yin差阳错下待你看到消息已是热度消弭之后。
对方是个血统不详的画家兼流浪歌手,有双蓝绿色眼睛。出乎意料,他的生平非常简单,从福利院到街头再到母亲的金屋。
你赶忙借朋友飞机返家,还是没赶上正确时候。
你翻遍了整座城市,最后在迟家祖宅的橱柜里找到舅舅。
他烂醉如泥,活像已经死去。他抱着你痛哭。他吐了又吐,四肢抽搐,在地板上翻滚。你问他需不需要镇定剂。他冷静又疯狂地叫你滚。他一时叫姐姐一时叫医生。他哀嚎、呻yin、大笑。他将头埋进你怀里,抱着你大腿瑟瑟发抖。他亲吻你的脸差点啃下一块rou。
那实在是混乱的一天,并且,而后的每一天都再不复平静。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你不明白。你依恋舅舅,喜欢在他怀里打滚,找一切机会溜进他房间抱着他睡觉。但试想如果舅舅结婚,你应该不会非常痛苦。尽管你想象不出他结婚的可能。你唯一明白的是,他爱她,还是爱她,比所有人都深,也比所有人都痛。而他们的关系里,你的存在是最莫名其妙的东西。
母亲结婚当天,舅舅登报宣布将迟青青逐出家谱和迟家。公告非常官方和客气,但还是仿佛掷下原子弹。你对整件事毫不知情,午睡醒来时收到友人消息才知道。多年来西德林女大公与迟家泾渭分明,迟家公子又低调得只在不入流小媒体的娱乐版块上出现,都叫人忘记了她出身迟家。而家主竟然是你舅舅。
那天回来后,舅舅自囚于房间,只有医生和你能见到他。他像是失去动力的人偶,百依百顺,戒酒戒咖啡因,连睡眠都保证充足八个钟,以至于你以为他会慢慢好转,无从想象他的决绝和孤注一掷。
而安先生失联多日。他本来就是不值一提的无名氏,消失起来更是像水入大海无处可寻。你感觉自己像是孤岛,但并不太难过。
母亲那边毫无动静。
这才是你唯二使你感到难过的事。
你不止一次幻想,假如舅舅的多情能分点给她,而她的无情能分点给舅舅,那你将是世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