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霄峥说话算话,午后果然入宫去寻他的母亲郑昭仪。娶男妃为正妻一事,本来有些惊世骇俗,但他散漫惯了的,又受母亲宠爱,也不避忌,张口便在母亲面前说了出来。
郑昭仪摇着扇子听得一半,脸色已变了数变。蓝霄峥早知母妃定会发怒,先端了玫瑰香露,送到母妃面前,涎着脸道:“母妃不许,我也知道。没什么干系,我明儿再来求一次,明儿不许,我后儿再来”
郑昭仪扇柄一杵,杵到他额上,敲得他雪雪呼痛。郑昭仪冷笑道:“一年不许,你便求一年,是不是?”
蓝霄峥嬉皮笑脸,点头如捣蒜。郑昭仪瞧他几眼,敛了怒气,道:“本来我这几日还在想,该怎么与你说个清楚的,这倒好了。”
蓝霄峥奇道:“与我说什么?”
郑昭仪不答,只道:“你今儿在宫中住着罢。”
虽是皇子内宿,但也不能在宫中乱走乱逛。蓝霄峥在阁中闷了半晌,在昭仪阁中陪着母亲用了晚膳,终于又嬉皮笑脸地对母亲道:“母妃,儿臣现下出去走走,行不行?”
郑昭仪未作阻拦,道:“让张恩照陪着你,别乱走。”
张恩照是她阁中管事,亦是瞧着蓝霄峥长大的。蓝霄峥虽然嫌他陪着,缚手缚脚,但也不敢拒绝。只得带着他与两名小内监出来。张恩照打着公鸭嗓,逗他谈笑。他只是随口敷衍,一心念着如何出宫,再去会一会今儿在榻间宛转含羞,海誓山盟的意中人。
一时走至御苑,便见石榴花红,夕照如血。几名内监拥着一人,款款从宫道上走了过来。蓝霄峥认得是父皇的一名男妃,名唤曹凝的,便低首行礼道:“曹娘娘好。”
曹凝见是蓝霄峥,一笑住足,道:“原来是七皇子,今儿怎地有兴进宫来逛?”
蓝霄峥不耐烦与这些地位低贱的妃嫔多作敷衍,便道:“母妃叫我来的。”
曹凝听说,执起腕间吊着的一柄白折扇,展开掩住檀口,轻轻一笑。他是蓝霄峥父皇年轻时就收进宫的妃妾,年纪比蓝霄峥的母亲郑昭仪还大。虽然保养有术,笑起来眼色依旧媚人。但是蓝霄峥眼尖,亦瞧见他眼下尽是细纹,肌肤粉泽无光,不禁有些作呕,想道:“这等老货,不知道父皇还有什么胃口?”
曹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笑道:“我还以为,七皇子是进宫来贺喜的呢。”
蓝霄峥奇道:“贺喜,贺什么喜?”
曹凝又是一笑,向身后几名端着各式棒盒的内监令道:“你们先去昭阳殿,莫误了差使。”
那几名内监应声去了,曹凝复又瞧着蓝霄峥,微笑道:“本来呢。皇上瞧中个美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美人既与七皇子有旧,我还以为皇子是来给他道喜的呢。毕竟晏家小公子今夜便承恩宠,一步登天了呢”
他还未说完,蓝霄峥已经是脸色大变,拨足便要往昭阳殿方向奔去。张恩照早有预料,眼色一使,两名守着前路的小内侍已经拦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蓝霄峥嘶声叫道:“放”张恩照一步逼近,在他耳畔说道:“皇子外家三族,晏家九族,殿下都得想一想!”
蓝霄峥一窒,一时迈不出步去。张恩照笑着与曹凝敷衍了几句,送他去了。方回身款款道:“七殿下,你想一想,现下是你,还是娘娘,能阻了皇上的兴致?”
蓝霄峥脸色铁青,他母亲年轻时姿容美艳,但是出身却并不高明,乃是先朝太后宠爱的歌姬。因此多年来只封了个昭仪,如今年纪大了,早已色衰爱驰,虽有二子,但是三哥病弱,他顽劣,俱不得父皇宠爱他想着午间母亲的笃定神情,闷声道:“母妃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张恩照叹道:“谁能不知道?前儿端午宫宴,殿下能带晏家小公子入宫,你道是谁的恩准?春天宜春苑赏梅,百官陪席,晏大人得近御座,为甚得家中几名公子也能共沐皇恩?难道还能因为殿下不成皇上瞧着晏家小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就别妄想了罢。”
蓝霄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着方才曹凝身边内监端着的捧盒,香气浓郁,中人欲醉,明白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忽然转身向张恩照,央道:“张公公,我想我想”
张恩照明白他的心意,摇头叹道:“罢了,殿下,老奴拼着老命,带你去瞧一眼娘娘说了,你要发疯发迷,拼上她娘家几十条性命,那是她命苦。但是你想一想,以前你在学里闯了祸,最后替你受罪的人,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