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春天,太初派漫山的桃花又开了,连掌门殿的长阶都隐没在雾云似的浅绯里看不分明。从这样梦境般的桃花海中,渐渐走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看上去非常年轻,至多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神色极为冷淡,一双微挑凤目黑白分明,眉梢眼角都仿佛凝着经年不化的霜雪,隐隐地透出锐利的傲气来,叫人第一眼根本注意不到他清丽无双的容貌。他一身苍青衣袍,同色发带将他的鸦黑长发半束起来,腰间系一根玄色腰带,浑身上下半点饰物也无,再加上行走时脊背笔直,整个人就好似一柄出鞘长剑,压得满山桃花都仿佛失了颜色。
他身后跟着个穿着与他同色短打的俊秀少年,脑后高高地扎着个一走一晃的马尾,眉眼带笑,顾盼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跳脱的少年气,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地开心起来。
二人自花海中远远走来,还未走到长阶前,守在那里的两名小弟子便赶紧放下正在研习的功法迎上前来。一人笑道:“殷师叔,您终于来了,师尊一直候着您呢。”?
另一人有些好奇地偷偷打量戎离,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着殷玉荒拱手恭敬道,“殷师叔,师尊说您来了便直接进去,不需要让我们去通报。”
殷玉荒朝着二人一颔首,淡淡道:“嗯。”便迈步向前,往长阶上走去。
他刚刚迈出一步,戎离便听到那个看上去活泼些的弟子扬声道:“对了殷师叔,方师叔吩咐我们转告您,说宁师叔在凝炎峰等您回来了与她比剑!”
殷玉荒头也不回:“让她等。”
那弟子犹不死心,勇往直前道:“师叔,师叔,陈师弟他们都给宁师叔传音说您等会儿就过去了,大家都想看唔。”
戎离听到身后传来了挣扎声与吵架声,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沉稳弟子捂住了活泼弟子的嘴,活泼弟子奋起反抗咬了他一口,然后两个人便有来有往地吵了起来,一个说另一个不懂礼数,另一个质问他道难道你就不想看吗——
戎离手里一转,掌心里飞出团花里胡哨的小烟花在二人中间砰的一炸,惊得那两个小弟子架都一时不记得要吵了,双双瞪圆了眼看这个据说是天纵奇才、十年内必能结丹的师兄。戎离转过身来,温声笑道:“两位师弟别争了,师尊同你们说笑的,我们见过掌门师伯便来。”
两个小弟子高兴得脸都红了,忙不迭地冲着殷玉荒行礼道谢,谢完了又叽里呱啦的谢戎离。戎离对付完他俩,刚一回身去追殷玉荒,他俩便一溜烟地撒腿跑了,那方向明摆着是冲去了凝炎峰。
殷玉荒转过身看戎离,正欲开口,戎离便抢先告状起来:“师尊怎么又逗小孩子了?”
“我哪里说笑了?自作主张。”殷玉荒站在台阶上俯视他,说着这样的话,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生气,眼睛里反而透着一点笑意。
戎离几步跑上来,隔着几级台阶仰头笑着去抓他袖子,扯着晃了晃,卖乖道:“不是自作主张,是师尊让的。”
“戎离,你才同我说两句话,便尽成我的不是了?”
“没有没有,弟子是说师尊一向体恤后辈们的意思。”戎离摆出个认真的表情来,“师尊,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掌门师伯等得茶都要喝饱了呢。”
殷玉荒皱眉瞥他一眼:“就你话多。”转身又走了两步,发觉戎离始终落后好几步台阶,又问道,“你走这么慢做什么?”
戎离乖巧道:“弟子不敢说。”
“说。”
“嗯就那个弟子发现,”戎离做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看他,烦得殷玉荒屈指要敲他脑袋,才道,“说了师尊可莫要生气。弟子发现自从弟子比您高了以后,您特别喜欢站高一些低头看弟子,和夏师伯养的猫像得”
一句话没说完,戎离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暴栗,捂着额头闷笑起来,殷玉荒神色冰冷得吓人他也不怕,带着憋不住的笑去抓殷玉荒的手:“师尊别生气啊,弟子不是故意不敬的诶您敲这么一下也挺像的”
殷玉荒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放肆!”
“噗师尊别走那么快,吓到掌门师伯就不好了弟子知错了!”
大殿里的周掌门又喝了一盏茶。他拿起茶壶晃晃,果然空了。
殷师弟怎么还没来。好慢。
夏师妹养的乌云盖雪在房梁上喵了一声,周掌门叹口气,点点桌上的小鱼干,用灵气托着给这祖宗送了上去。
又是觉得自己这个掌门当得活像nai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