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崇抬眼,看着餐桌对面的男人讲电话。向来对一切兴趣缺缺的他不由得对这位施叔叔起了探究欲。
“贺崇在这里很好,他本人也适应。”施与亭对着电话那头说,沉yin片刻后,声音又带着些许焦躁,“没有不方便,他刚好也能辅导施荞功课。”
施与亭的妻子杨佳禾是个温柔的女人,她一边夹菜给贺崇,一边附和道:“我们很喜欢小崇。”
只有施荞不说话,闷着头吃饭。施荞是个性格敏感的女孩,正在读小学。这个年纪的少女见到英俊的大哥哥诸如贺崇,都该有天然的亲近欲,但施荞没有。
她敏感地觉察到贺崇性格偏Yin郁,虽然笑起来是温柔的,却让她由衷感到害怕。如果不是性格有问题,他又怎么会早早搬出大学寝室,寄住到外面来呢?
施荞草草扒完最后一口饭,一声不吭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没有理会身后母亲“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的指责。
施与亭皱眉看着女儿卧室的门,同老朋友讲完近况,便挂了电话,目光收回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
施与亭的眼睛天生带着凛冽的冷感,无时无刻都昭示着其主人是个严肃强势的男人。贺崇同他对视一眼,便柔顺地垂下眼。
施与亭说:“贺崇,你父亲希望你在学校安分些,别再惹麻烦。”
“嗯。”贺崇颔首,“这段时间叨扰叔叔阿姨了。”
随后施与亭不再说话,慢条斯理用餐。只有杨佳禾和贺崇客套了几句。
贺崇再次抬眼看向施与亭。,
那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衬衫永远严丝合缝地扣上第一粒纽扣,举手投足都显现出无可挑剔的优雅。他相貌俊美,如果不是严肃的性格,那张脸会显得柔和很多。
施与亭用完餐就去了书房。他是个工作狂,在家的大多数时间都关在书房里。而且偏执到任何其他人都不被允许进入书房。
贺崇帮着杨佳禾收拾好餐桌,也回了自己房间。杨佳禾做完家务就在客厅看书,或者看电视。
这个家的日常就是各居其是,互不干扰。
施荞做着功课,又发起愣来。她思来想去,向来冷淡的父亲会接纳外人住进家里的可能性极其低,即便那外人是他朋友的儿子。但例外还是出现了。
她有一种预感,贺崇的到来会给这个家带来一些变化。原本父亲在家就低气压,又添一个性格成谜的哥哥,这日子过得真是十分辛苦。
其实真实情况并没有施荞想得那么严重。
贺崇眉目显得Yin郁,但性格还好,没有什么激烈的个人风格。他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由于怕麻烦的随性性格,他一直有意识地隐没自己的存在感。现在想来,唯一让他产生探究欲的,只有施与亭叔叔了。
他搬出大学宿舍的契机十分戏剧性。室友的女朋友莫名其妙喜欢上他——也许是贺崇被动的性格很吸引女生?谁知道呢,总之和室友的关系就僵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贺崇搬了出来。
远在国外的贺父不放心,便请求同在市的老友施与亭照顾,期间经历了找不到合适房源等问题,一来二去贺崇便直接住进了施与亭家里。
寄住是很打扰的行为,尤其对象还是施与亭这样严肃又冷漠的人。贺崇明白这一点,同时也确信,自己的父亲想必是对施与亭来说很重要的朋友。
父亲出国多年,期间没有和施与亭有联系。贺崇也只有小时候见过施与亭一次,按理说两家没有太紧密的关系。但施与亭即使在家、在妻女面前,都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却只有在和父亲通话时神色才稍有缓和。
这事无论从哪一角度想,都有待探究。贺崇心想。
思及此他心中一惊,向来对一切都兴趣缺缺的自己,竟然也会想“探究”什么,施与亭叔叔是特别的吗?那个相貌身材俱佳的男人,对待工作和家庭都十分认真,称得上社会Jing英和模范家长。但过分沉闷严谨的性格,使其看起来像是完美的机器人。
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有情绪波动呢?
发觉施与亭沉稳的目光,永远不会和自己对视超过三秒时,贺崇便感到奇怪;
第一次看见施与亭和自己父亲通电话的那刻,贺崇便得到了答案。
贺崇嘴角肌rou微微抽动,像是微不可察地笑了:我和父亲,长得很像吧?
虽然发现了这些小细节,但有赖于怕麻烦的随性性格,贺崇不会过分探究,甚至有意识地回避。比如施与亭看向自己时,贺崇会率先垂下眼睛,摆足主人威压下、作为客人的柔顺姿态。
但尽管如此,贺崇也逐渐发现,在施与亭看不见自己的背后,自己的目光却会越来越久地,停留在这位叔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