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死的第五个年头,一天也不多,也不少,恰好是一千四百六十天。
你的爱人开着你以前的座驾来到墓园。他以前是不喜欢这种三厢车的,总觉得不方便停车,也嫌迈巴赫老气,是中年男人的专享,甚至不肯让你开着它去接他下班。于是你送了他一辆3,红色的,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你在开,他懒得开车,总觉得太费Jing力。
一样的,这次也是有“司机”的。车子停好后,他从副驾驶下来,又从后座捧出一束花。驾驶座的男人也跟着下了车,似乎是想和他一道来看你,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最后男人也只是守在车边等候。
天有点Yin,风也有些大,但并不像往年的清明一样下着雨。今天的墓园里人也不少,大都是一家子人来探望逝者的,只有他是一个人。也许人多倒坏了清净,小孩子在墓园里打闹起来,大人们不知在谈论什么闲事,老人倒是话少,似是沉痛地悼念着;也有刚逝去的,没了伴侣的老人哭号起来,子女们却静默着,倒与前一类人相反。好在你的墓在僻处,不被扰了清静。
他在墓碑间穿行,到了你的墓前,也不急着放下花,只夹在腋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烟盒与火机,先点了一根,然后静静抽着。他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觉得也渐渐变得陌生了,同过往的回忆一般。你车库里的车,衣柜里的另一半衣服,书架上的管理学书籍,他无名指上的环,唯有这些还在提醒着他,你的存在。但你已经渐渐变为一个符号,只是象征着一段极其投入,极其深刻的爱恋。
一根烟快抽完,他才想起也该给你过过烟瘾了,就着未燃尽的烟头帮你点了一根,放在碑上,“没你喜欢抽的,将就一下吧。”说着又想起以前他嫌你抽的烟太烈,硬是把你的烟全换成和他一样的,有时突然兴起说要戒烟,就拉着你一起吸能量棒。就那种电子烟,外形像女烟一样细长,泡泡糖味的,抽起来是甜的,他觉得好玩,有次多抽了几口,倒被烫到舌尖,伸着舌头让你吹。然后两条舌便绞到一起,又是一场情事。后来渐渐觉得那里面没有尼古丁,不得劲,然后两人各自又抽回了以前的烟。他想得入神,烟都快烧到手了都不知道,待回过神时,你的那根也被风抽了三分之一。烟灰没散,火星也明灭着,他把自己那根给掐了,拿起你的,替你抖了抖烟灰。
你们烟龄都挺长的,但他臭美,格外注重护理,定期去做牙齿美白,在家也会贴牙贴,平时也往脸上手上糊点海蓝之谜,叫人看不出他是个老烟鬼。倒让一些女的嫉妒,她们啊,卸了妆根本没法看,脸全是黄的。
风又大了些,烟燃得更快,像是有人狠狠吸了一口,烟灰也被吹得四散,飘到他发上。他仍蓄着一头长发,齐肩的,只是今天绑着,马尾被风吹着,扬着。
他终于清了清嗓子,“走了。”把花放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不带半分留恋地。
是夜,云销雨歇。他趴在床沿,右臂虚垂着,不时将烟灰抖到垃圾桶里。身后的男人轻轻啄吻他的蝴蝶骨,手也在他腿间游离,极为缱绻。他也不回应,打算抽完这根烟就睡,对方却按耐不住了,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转过来:“白准,你还打算吊着我多久?”他也不答,只睨了对方一眼,眉眼中似是透着惊讶与不屑,顾自抽了口烟,待对方的手又掐上他tunrou的时候方才说道:“你倒说说,我吊着你什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语气中的轻慢激怒了对方,对方掐着他的下颚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每年这个时候就让老子陪你去扫墓,晚上陪你打炮,你怎么不找其他炮友?怎么偏偏就是我?”
他是颇擅长安抚恶犬的,把烟丢了,手抚上对方的脸,喃喃道:“因为只有你认得他。”又是刚经情事,眼里泛着水光,一脸睫,便是一幅动人情态,诱得对方骑上来,沉下身子将他吞入。
两番情事过后他已是累极了,对方便也不揪着刚刚那个话题,诸般思绪咽下肚,搂着他睡去。
规律的呼吸声响起,却有一句呓语:“只有我们两个人记得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