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她在和谁说。不是江栩淮,也不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而是,小时候的舒知意她自己。也许是因为新生命降临带来的触动,也许是因为生产后让她在一瞬间感知到身为母亲的体会,又或者是因为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舒知意忽而想起童年时期的舒知意。稚气懵懂的她,却要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遭受到很多不公、很多厌恶、很多嫌弃。无数个深夜,她都是催眠着自己才能浅浅入眠,而后醒来,面对还是一样糟糕的明天。后来时间流逝,她离家越来越远,在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享受着自由的快感,除了烂到不行的睡眠质量,那个“家”给她带来的痕迹好像在慢慢消散。所以,她也在误以为自己是真的忘光了。却在刚才的那十一个小时里,完全地记起。碎片化的记忆像是一幕无声电影,缓缓播放她的童年和过去,悲伤一瞬间翻涌而来。她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段时间自己总是会对着蜡笔小新发呆。童年没得到的那份缺失的爱其实一直在折磨着她。和自己和解,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江栩淮来了,宝宝也来了。上天正在将她失去的东西,一件件,慢慢地归还给她。她想——这次,也许该真的释然了吧。濡shi了咸涩的唇缝悄然往里轻抿,舒知意眼眶里的酸楚渐渐氤散,模糊的世界里框出一圈柔和的绒边。“你保证。”她看着他说。江栩淮应声在女孩的额角落下一吻,嗓音低哑着穿透寂然的空气,直达舒知意的悬颤的心口。他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和她许下承诺:“我永远不会——”“让她成为,以前的你。”……他们的女儿取名叫——舒歆柠。因这世上与舒知意真正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少之又少,江栩淮私心想让孩子与她姓,成为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最爱舒知意的人。
小名“一一”这是几个干妈聚在一起给取的小名,寓意简单明了,希望她可以做自己的那个“唯一”。舒歆柠小朋友遗传了爸爸妈妈的长相,生得十分可爱,唇红齿白,一双鹿眼充满灵气,笑起来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但她的性格却并不似她妈妈在孕期设想的那样文静乖巧,准确来说,甚至是非常顽皮。才进幼儿园一个月,已经是第五次出现被老师叫家长过去的情况了,之前几次都是江栩淮过去处理的,他是个女儿奴,只要撒个娇就会不舍得再责怪。舒知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幼儿园,趁这个机会严肃地管教一下孩子。到了老师办公室,就见舒歆柠和两个男孩并排站在老师面前。两个男孩耷拉着脑袋,脸上或多或少沾着些许伤痕,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舒知意愣了愣,再看自己女儿那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模样,差不多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走近,先是和老师打了声招呼,然后主动询问道:“是不是歆柠和这两个小男同学打架了?”女老师给舒知意递了一杯热茶,温声说:“是的。”“具体的情况呢我有问歆柠,但是她执意不肯回答,还是想请爸爸妈妈和她沟通一下。其实歆柠在班级里人缘很好是个非常热心和有爱心的小朋友,我相信她不是无缘无故就打人,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矛盾也是很正常的。”老师笑了笑,切入主题,“但是打人一定是不好的行为。”舒知意点头表示认同,她扯了扯舒歆柠的衣袖,低声交代:“道歉。”小女孩将手心背在身后,头往左边一扭,脑袋上两个小揪揪跟着晃荡了两下。她“哼”了一声,而后nai凶nai凶地拒绝:“不要!我对他们已经够客气了!”闻言,舒知意瞥一眼旁边两个男生。壮实rou乎乎的体型,看着比周歆柠大了一倍,头发却被揪得乱糟糟,脸上的伤口虽说都不大,但有好几处,看着很是狼狈。“这还客气,你还想怎么过分?”舒知意的话音刚出,老师倏地轻笑出声,她摇摇头,打趣着解释道:“歆柠确实不算过分的了,她的好朋友姜晚笙小朋友更厉害了些。”比她家的小魔王还要厉害,舒知意不由地有些好奇,她刚想问,旁边的一个小男生因这个名字戳到了痛处,委屈巴巴地说:“姜晚笙,她把雨伞捅进我屁股里,还威胁我……”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还威胁我,下次直接在我的屁股里打开雨伞!”话毕,他就呜呜呜地掉小珍珠。舒知意:“?……”能和她女儿玩在一块的小朋友,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啊……也不能不管是非就逼着孩子道歉,这样即使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她也根本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于是舒知意和老师说明孩子们的治疗费用由她来承担,然后带着舒歆柠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