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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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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这人才缓缓醒来,望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齐延春,后者半眯着靠在椅子上,见他身t动了动,立刻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望。床上这人缓缓开口道:“原来你还住在这里啊……”

    齐延春道:“陈俊,你醒了。”

    这叫陈俊的人道:“我迷迷糊糊地滚在地上,想来是凭直觉0到了这里,没想到几年都过去了,你还是住在这里。”

    “这里僻静,适合练嗓子,打扰的人也少。”

    “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陈俊上下扫视了他一番,“戏,唱得越来越好了?”

    “你也还是老样子啊。还g着刀口下t1an血的营生啊?”齐延春回敬道。

    陈俊笑着说:“现在那不是我的营生了,”他倏地瞪大眼睛,“我已经加入革命党了。”

    齐延春听到此话后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面带微笑地问:“革命党这年头也有很多宗,不知阁下加入的是哪一派?”

    “新中会。”

    齐延春噗哧笑了出声,掩了掩嘴,配着他的长相,倒有几分妖娆,“这听起来倒像个帮派的名字。”

    “名字罢了,也是有点喻义的。对了,你还记得顾桥枫这个人吗?”

    “姓顾的……你是指现在的顾局座吗?”

    “他……他娘的,他真混成这样了?他娘的!当初我们几个一起玩儿的时候,他还高谈阔论,说什么革命、什么理想,现在却像狗屎一样忘在脑后了,给那伪政府卖命!”

    “这人我倒是许久没见了。以前一起混的时候,说的话也是最少的,后来经常带着几个不同的nv人去看我的戏。”

    “唉,甭提他了。”陈俊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问他:“有什么吃的没?随便来点儿,给我垫一下肚子。吃饱了我就又要上路了。”说完他嘿嘿一笑。

    齐延春一愣,瞪着他:“走这么早g嘛?你还是在这里躲一躲。你形单影只的,又浑身是伤,出去了肯定又是追兵在后,你且在我这里养上几日吧。”

    陈俊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伤又算什么?我习惯了。”他又咧嘴一笑,衬得脸上的新伤更加明显,“我确要赶紧起床了,我还要把信儿传给其他弟兄们呢。”

    齐延春又一次噗哧一下笑出来:“你可说这不是黑帮?弟兄弟兄地叫着呢。”

    “随你怎么说,快给我些吃食。饿了一天多了,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齐延春忙吩咐厨房的碧莲去多做些了吃食,原来齐延春每日四时起来开始吊嗓,这碧莲于是很早起来准备早饭。

    待到齐延春吊嗓、叉腰、耍枪等一切都练完回来,陈俊早已不知去向,在桌案上留下一封纸条。齐延春展开来读,只见:

    “齐兄,敬上:

    多谢齐兄深夜搭救之恩,感激不尽。若陈某不si,以期后日报答。

    今日之事及陈某之人,甚你我相知相识之事,万望勿再向他人提起,我已是伪政府之眼中钉,r0u中刺,yu杀之而后快。但望齐兄未被牵涉,多有惭愧。”

    齐延春读后摇了摇头,便把这纸条烧了。他寻了碧莲来问时辰,知此时已是七点钟了,正是寻常人家进早饭的时候,于是走到桌边,转了几下电话的转盘,过了一阵,便听那边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声:“你好,请问找谁?”

    “你好,我是齐延春,是江老师吗?”

    “是的,我是江白。齐老板昨晚的演出还顺利吗?很抱歉,我因个人的事情没有赶到。”

    “没有关系的,江老师。您能提供给我这个话本,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齐延春的语气很是礼貌恭敬,像是对着位大人物说话,“就是不知这金陵先生是何方人物?”

    “啊哈……”江白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出来,“她是我的一个学生。”

    “我倒是很想结识一下这位先生的,不知能否有幸见上一面?”

    “哦……这样啊,”江白似是思忖了一阵子,沉默了几秒钟道:“那好的,我安排。”

    齐延春撂下电话,便拿起了旁边新送的报纸看,前面均是国际国内的政治要闻、时事杂谈,翻到后面“梨园春”一栏,才看到关于自己新戏的文章,之前也报道过几篇新戏的宣传,里面也有些个质疑之声。但没想到今日刊登的竟是当红老生章玉麟的一篇评论,齐延春速速浏览了这篇文章,遂将报纸拍到桌子上,幽幽叹了口气。

    待到天边浮起一片泼墨般的紫蓝se,已是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

    崔兰舟从学校出来,没回家,就直奔章府而来。

    章淑苓的祖父,在前清,官至提督。后晚清覆灭,后代也名声在外。一家人居住在这青瓦白墙的江南大宅院里。到了晚上,数不清的姨太太,数不清的红灯笼,数不清的鸦片膏,院子里一处夜舞笙歌,就有一处沉寂堕落,五光十se,却又朦朦胧胧地看不清。

    漆黑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在黑灰se的h昏里沉默地望着崔兰舟。她也沉默地瞟了它一眼,崔兰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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