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叙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周身气压极低,何洛书觉得董事长办公室里的温度都快到零下了。明明已经入夏了。何洛书手里捏着手机,小声道:“是志y——”“咔”一声轻响,是安叙用拇指将半启的钢笔笔帽摁上。何洛书下意识抖了一下。安叙将手里的钢笔轻轻放到桌面上,又轻轻抚了抚办公桌一尘不染的桌面,最后甚至还慢悠悠将歪掉的键盘摆正了。他做的一切动作都令人赏心悦目,不仅仅因为他那张脸,只因为他是安叙。“给周亭翊的秘书打电话,问周亭翊人在哪。”安叙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平静,但何洛书总觉得那声音里满含汹涌波涛。“好好,我这就打、”何洛书捏着手机给周亭翊的秘书打电话,也顾不上寒暄了,开门见山问了一通。“他说他在休假,不知道周总在哪”安叙的胸膛起伏几下。头又开始针扎一般地疼了。他没想到、他没想到周亭翊居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为了什么?为了逼他?还是再次作弄他?虽然他昨晚发的邮件里只字未提离婚,但其实每个字都在说“离婚”。目前知道他要离婚的除了他自己,还有宋年、孙旻以及许佳芃,前两者一个是从小看护着他的爷爷,一个是他最好的且也十分讨厌周亭翊的朋友,而后者是他的辩护律师,这三人都不可能将这件事以这种方式透露出去,那么就只剩下周亭翊了。所以根本不用何洛书把那个名字说全,他便已经知道了。安叙闭了闭眼睛,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何洛书担忧地看着安叙,他可以帮安叙做公关,却没办法分享安叙的难受。办公椅因反作用力推动往后滑,滑轮与瓷砖摩擦发出哗啦声响。安叙站起身,低声道:“我去他公司一趟——”眼前骤然一黑,安叙伸手扶住桌面,何洛书吓了一跳,冲过来要扶,却被安叙挡开手。“安总,我送你去、”“——你去帮我盯着技术部的进度。”安叙稳住身体,头疼稍缓,但身上却出了一层冷汗。被放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安叙接起,出现在电话里的是一个与孙旻相似但语气完全不同的声音。
“周亭翊让我告诉你,他在‘幻影’。”-------------------- 风波其二在安叙的印象当中,他上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幻影”,就在几个月前,那时他同周亭翊的关系水深火热,安叙甚至隔三差五就会做狠揍周亭翊那张总是笑眯眯脸的梦。不过现在要更加水深火热就是了。“幻影”酒吧与十年前相比,变了又没变。变了的是酒吧内部的装潢。原本大厅中间凹下去的舞池变成了一块正方形玻璃舞台,在当年十分chao流的霓虹灯球也换成了炫目的led灯管,彩色的冷光灯被摆成各种夸张的造型,令人眼花缭乱。至于没变的,就是这家酒吧时隔十年依然热闹非凡,与十年前不同的青春面孔上依旧洋溢着沉醉且兴奋的笑容,不断舞动的身体传递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荷尔蒙。像十年前那次一样,安叙蹙着眉心穿过拥挤吵闹的人chao,来到孙赫告诉他的包厢门前,忍着若隐若现的头疼抬手敲了敲门。其实这点敲门声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但安叙面前的门还是打开了。开门的是孙赫,他让开身请安叙进包厢,什么都没说,依然只是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安叙心里窝着火,连带看孙赫都不顺眼,却还是碍于孙旻的关系也敷衍地点了下头。包厢内一干人等对于安叙的到来仿若未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角落里有几人头碰头边喝酒边聊天,皮质沙发中间坐着一小撮打扑克的——周亭翊就在其中。他坐在黑色沙发最中间,纤细的手指轻轻夹着一把纸牌,眉目轻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极缓地眨一下,而后随意甩出两张牌,那只手又懒懒地撑住下吧。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安叙皱着眉,往包厢里走了一步。他刚站定,只见周亭翊眼皮轻轻一台,瞳孔中流光一转,唇角忽而扬起一抹笑来。“来了?”这又轻又缓的两个字仿若一个口令,尾音刚落下,包厢里的众人就依次站起身,三三两两说笑着绕过安叙,离开了包厢。孙赫也默默出去了,末了还贴心地关上了包厢门。先前同周亭翊打牌的几个人自然也出去了,残局留在暗色茶几上,周亭翊遗憾地挑了下眉,两手将手中的纸牌拢成一沓,而后又伸长手臂慢悠悠将这些纸牌同茶几上散落的那些一起整理成一叠,轻轻放到了茶几一角。安叙看着周亭翊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仿佛根本不着急,但只有安叙自己知道,他现在简直急不可耐,怒火中烧。整理好桌面的周亭翊好整以暇地抬眸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人,轻笑道:“别站着了,进来啊。”他身体后仰,抬抬下巴示意安叙坐在茶几对面的圆凳上。见安叙不动,他眼睛一轻轻眯,右手拍了拍身侧空旷的座位,“热情”邀请道:“当然,你要是想做我旁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