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千的手,被割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有血不断渗出,淌落地面。钟子洛怔怔看着他,有泪浮出,蒙住双眼。“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家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钱财,这样糟糕的我,真的值得被你喜欢吗?”钟子洛要退,万三千却猛然丢掉手中匕首,用力去握他肩膀。“你还有我。”万三千俯身与钟子洛四目相对:“子洛,跟我回万家的发迹之地吧。那虽比不上京中富贵,却也富甲一方。在那,在我身边,你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活都可以。”钟子洛眼中水汽凝聚成珠,直直坠了下来,他弯唇,哭着笑了起来:“好。”眼前这幕看得段嘉诩喉咙微酸。他弯了弯嘴角,无声退到一旁。头顶,老宅外头的红花随风坠下,落在段嘉诩衣袍上,沾了他满身花香。对舅舅的承诺已完成两件,现下只余最后一件。将钟家交还子期。在将钟家交还子期前,他还要借钟家势力去做一件事。段嘉诩眯眼,瞳孔深处有犀利睿智之色一掠而过。太子这次重病会不治身亡。此后,枭帝会对所有与太子有所牵连的势力痛下杀手,为小皇孙登基铺路。待枭帝身死小皇孙继位,渣爹陇西王便会欺新主年幼,揭杆造反。这一次他要怂恿渣爹提前造反,亲手送渣爹归西。至于段萧清……段嘉诩冷笑。他会让渣爹亲手送他最宝贝的儿子下地狱。欠了债,都是要还的。弑父、杀兄又如何?不得好死又怎样?这本就是段炎和段萧清欠他的!心中有情绪在激烈翻滚,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段嘉诩弯腰呕出一口血。“咳咳……”段嘉诩颤抖着手,从袖中摸出医者配的药丸,倒出一粒吞下。他得尽快将钟家的事交托到子期手中,亲自往陇西走一趟。 不问归期第二日,钟子洛同万三千离开颍川,段嘉诩亲自去送。甲板上万三千在指挥人搬运东西,岸上钟子洛在跟段嘉诩话别。见钟子洛迎风而立,万三千当即不管那些货物,拿了件披风就朝这头走了过来。“穿上。”万三千将披风披在钟子洛肩上,要给他系上绑带,钟子洛却嫌弃地挣脱了开来。
“不穿,我又不冷。”“钟子洛。”万三千黑下了脸。“凶什么凶!你哪次凶我不是虚张声势?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对我怎么样。”钟子洛朝万三千比了个手势躲到段嘉诩身后。“嘉诩表弟我跟你讲,你别看万三千大我俩十多岁,其实他可幼稚了。平日里装出一副强势得不得了的模样,其实呀,是个一哄就好的傲娇鬼。”见钟子洛在段嘉诩面前一点脸面没给他留,万三千觉得自己简直不用做人了。“你们表兄弟俩昨日之前不是还斗的你死我活的吗?怎么今日感情就好起来了呢?”“嘉诩表弟坑了我,我从前也做过对不住他的事,真要算起来,我俩算是扯平了。”钟子洛提到从前,段嘉诩下意识一怔。“嘉诩表弟,其实……”钟子洛开口,段嘉诩却笑了起来。“我知道。”段嘉诩弯眉:“那年你故意扯断手上玉珠,令我滑倒,为的便是在老山长面前露脸。”他在林祁身上见过那枚玉珠,那玉珠同钟子洛手上所戴一模一样。“你既知道,为何……”钟子洛愕然。“因为我知,那是表兄那时候的唯一出路。”段嘉诩弯唇:“初次见面,表兄受我连累挨了舅舅打骂,我当时就在想,若有机会我定要捞你一把。”他不喜欢旁人亏欠于他,他亦不喜欢自己亏欠旁人。“那你可知……”钟子洛话语微顿:“一直在暗处对付钟家的幕后黑手是我,当初是我挑起的价格战,后来铜管一事亦是我故意所为。”钟子洛的话,掀起了段嘉诩许多过往回忆,段嘉诩默了一下,坦白摇头:“不知道。”难得碰上了段嘉诩不知道的事,钟子洛弯唇低声笑了起来。“我不仅做过那些,那年在山上学宫,我还曾教过段萧清要如何对付你。那年山上学宫……段萧清……“呵……”段嘉诩摇了下头,亦低声笑了起来:“果然,保持距离才是我们最好的相处方式。”段嘉诩的说法钟子洛颇为赞同。“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注定当不成朋友,正如你我。”“那便愿你我后会无期了。”段嘉诩笑,钟子洛亦笑了。江面凉风阵阵吹拂而来,今日天气正好,故人远行,不问归期。……送走了钟子洛,段嘉诩回山上老宅收拾东西启程去陇西。老宅大门口,钟子期询问段嘉诩归期。“小表叔,何时回来?”段嘉诩随便说了个日期。钟子期点头:“那便以此日期为约定,小表叔若归,我便来迎,小表叔若不归,我便去捞。”订下了约定,钟子期背过身去,段嘉诩摇头笑了笑,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