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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九 古城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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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若刀锋一般的美人,清绝带煞,未及老去,便在姿容鼎华之时夭折,这样的盛景最易惹人心动。

    “正殿改作大雄宝殿,如是观的旧物,合用的换了壳子用着,不合用的都收在最偏且漏雨的厢房里,无处栖身的人可以去那住,贫苦的人感念无量寺的好处,颂扬它的名声,至于如是观,便再没人记得了。”

    “人是记不得了,那记得的,莫不是鬼?”墨君圣声色不动地说着,话语里的措辞,却相当之不客气,“也是,画了张皮蒙在身上,看着还挺像个人的。”

    刀身薄且通透,是白玉的颜色,月夜中清凌凌地泛着光。供奉高阁的时候不染纤尘,哪里能想到,出鞘见血时竟是这样艳丽逼人的样子。

    “长公子说的是,到底是世殊时异,鬼画人皮,人怀鬼胎,谁也不比谁好看。”铁骨扇砍在野狐桥莹白的句阑上,崩出好些冰裂一般的纹缕。“人如何,鬼如何,人鬼皆非又如何,这一局,只看生死,不论胜负。”

    “生死?”不过是向死而生。

    墨君圣看着那好大一片句阑在他之前落入水涧中,听着那好大一声轰鸣撞入脑海中,心中只是如往常漠然着。

    鬼画人皮,人怀鬼胎,是司空见惯的事,想起来觉得可笑,可轮到自己时往往身不由己。但,是真身不由己吗?或者是人心深处,都藏着一只鬼魅?

    他蓦然记起,那日午后誊写《昙华托生品》时耳际的絮语。它是什么?是人心,还是鬼魅?仿佛看清的事实,忽而又有些想不透了。

    那只筑桥的白狐,拜求的真是成仙后的长生么?若是,那自然是很好很好的,若不是呢?若不是,永岁,是不是就成了困守一生的枷锁?

    淮山君的藏书多而庞杂,零散地记载了许多未经考证的荒唐事,但仿佛许多都提到了,妖的内丹加上许多味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辅材——凤毛麟角算是常见的,还有许多没听过更没见过的,某某灵兽的心血骨髓什么的,诸如此类,生挖出来在鼎中滚上七七四十九,或是九九八十一天,淬成的药丸吃了就能成仙。

    由此可知,成仙不定是什么善道,长生或许也会是残忍的事。淮山君确然已活过许多年头了。黛眉殿里有一座灵堂,供奉着无字的牌位,淮山君清明烧香时,总会剪下花枝祭奠,他说,那是他悠长的余生。

    如同所有死过人的江河那样,渭川悲洄的水流中尽是汹涌的暗潮,传说有冤死的魂灵寄身其中,对生者的妒恨使它们攫取一切可攫取的,哪怕水性再好的人涉进去也出不来。

    最凶险的一段水程,一侧是浅滩,一侧是峭壁,隘口窄而道九曲,渭川在此洄流,那些作基的山岩上,都被洪涛裹挟而来的碎石木刺撞出了凹痕,且在波澜久长的侵蚀中,被冲刷成了裂缝,因为勾连着地下暗河,每日可吞吐万顷江水。

    “还有随水卷入的死尸。”排竹的蓬船在幽邃的支流中缓缓而行,乌篷搭着苍翠的若叶,船舷上悬着一盏昏黄的雾灯,明灭不定地映照着周遭嶙峋的礁石。

    “饕餮那样不知餍足,吃进来许多。一些也不知道是幸是不幸,能流出去重见天日,但更多的就在暗河里日复一日地随水漂着。这样的人无法往生,魂还住在尸身里,要不就只能去中阴界。”

    无殃坐在船头,将赤裸的双足浸入水中,借着熹微的烛火,墨君圣能看见一些苍白扭曲的面容隐约着浮现,从无殃划破的涟漪中荡漾开去。

    “它们更喜欢这里,虽然寂寞,但毕竟是人间世。”无殃笑吟吟地用竹篾弯成的钩子去拨弄灯芯,又往里添了一把骨磷,给已然颤巍的光晕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季狐衣,”他看向墨君圣,“你听,起风了。”

    起风了。

    腰腹间被撕裂的伤口灼烧得厉害,但手脚与心口分明是冰凉的,阴冷的风拂在身上,像是整个人都被埋进了积年的融雪中。

    肺管仿佛僵死了,喉间透着血腥,墨君圣眯起眼,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抽着气,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舷侧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水流渐洇,船却在暗河中央上下浮沉。无殃将手中的长钩探进水里,不多时,“跟紧了”,他这么说着,将钩子起出了些,挂在舷侧绞紧的排扣上。

    风停了,船又开始缓缓朝前游动。

    无殃沥干足上水迹,站起身,踩着斑竹的淤痕往篷仓中捣鼓一阵,端出了座黄泥火炉。他将粗制的白陶茶壶坐在上面,又塞了些干碎枝桠,等不了一些时候,那壶便小声“咕噜”起来。

    无殃道:“没有药,凑合着喝些茶罢。”

    他从角落的柜子里摸出两个白瓷碗,用烧开的茶水略冲洗了下,斟了两个半碗,并将其中一个摆在墨君圣跟前。

    褐色的茶汤,映照出内中形容憔悴的人影,眼窝深陷不说,双唇更皲裂出几道残破的血痕,苍白泛青的面色,看着如同鬼魅。

    鬼魅,墨君圣想,鬼画人皮,人怀鬼胎,他确然是一只鬼魅,有过阴私的念头,就理应得到报应。心里很惧怕,也许是畏死,但更多的是,他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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