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笙深知养虎为患这一点儿,未亲自确定好之前,不得不防。他极为在意云即礼会做出的回答,却见云即礼眼中澄澈,看起来很是依赖地回答道,“当儿子的,如何会怨恨自己的爹爹呢?”“儿子只恨没机会在爹爹的身边尽孝,在冷宫的时候,几乎日夜都在想念于爹爹。”少年说着,似乎忆起了那时的难过,不禁变得哽咽起来。云墨笙见他顶着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通红的样子,心也就不由自主地软了起来。添喜在旁伺候着,听得云即礼方才话里对帝王的称呼,连忙试图纠正道,“小皇子,不该称呼陛下为爹爹,应该称为父皇。”却见云墨笙大手一摆,根本就没把这点小错误放在心上,“哎,无妨。”他示意云即礼到自己的对面坐好,随后笑着说道,“你便唤朕为爹爹吧,朕还没听有人这般唤过自己……”“朕喜欢听。”云即礼初时的拘谨散去不少,有些欣喜地回答道,“是,爹爹。”皇宫之内,很难见到心思如此澄澈的皇子。更难得的是,云即礼能如此孺慕于自己。云墨笙自然对他喜爱得不行。等到天色不早,该放人回去休息的时候,云墨笙便命添喜先将云即礼带到处环境清雅的寝殿住下,不可怠慢。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怎可再继续住回冷宫?云墨笙亲自将人送出了书房外,望着那少年离开的方向,眸间晦暗。既然已有了云即礼,还要他云祀己做什么?***翌日一早,云墨笙就将苏培文召进了宫。他站在书架前,边观赏着那摆着的花瓶,边开了口,“你可知,朕为何唤你前来?”回头见到苏培文的眼中闪过迷茫,云墨笙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左相递上来的奏折,朕已看过了。他年事已高,有些时候也就难免固执,苏学士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你若婉言劝给他听,想必会起作用。”袁启拯重视储君,即便云祀己已经犯了如此欺君罔上之罪,也还想着也许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云墨笙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皇子蓄意谋反。他不会再给云祀己一分一毫的机会,但他同样要想办法,不轻易伤了老臣的心。云墨笙笃定,苏培文定然会是最适合说服袁启拯的人选。“朕初时也一度看好祀己,可如今他已经犯下如此谋逆大罪,且证据确凿…实是让人寒心断意。”云墨笙抚摸着手中的花瓶,转过头去望了望苏培文,“朕知左相一贯倾向于辅佐太子,是个难得的忠良之臣。你大可代朕告知于他,这一点儿,从来都无需改变。”苏培文被迫坐在椅上,此时已敏锐地察觉出:帝王的话中,似乎隐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像置于这御书房书架上的这只花瓶,它放在这里赏心悦目,朕很喜欢。但如果……”
云墨笙松开了手,花瓶即刻在重力的作用下摔将下去,砸得粉碎。苏培文早已受惊站了起来。云墨笙却仍旧泰然自若,“如果哪天朕一时脱手,摔碎了它。即便是换上一只新的,朕同样还是喜欢。”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些许笑意,“所以,苏学士,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苏培文郑重地行了一礼,“微臣明白。”等苏培文离去后,添喜带了两个宫女进来,让她们着手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瓷片。“都仔细着点儿,要是没清理干净,以后伤到了陛下,可小心你们的脑袋!”云墨笙站在御书房外,随意一招手,就将添喜唤了过来。“你去派人,让云慎速速进宫,朕有事找他。”添喜习惯性地甩了下手中的拂尘,领命道,“嗻,奴才这便去安排。”***夜间,东宫寝殿。“陛下新从冷宫接出了一名皇子,如今正宠爱得紧……”云祀己躺在榻上,睡着之时,眉头仍是紧锁着。显而易见,睡得并不算安稳。脑海中浑浑噩噩地想起白日里所听到的消息,他连着做了两个惊险的梦。“皇兄未免太过不识好歹了些。谨这些年来一直在助你,你反过来觊觎我也便罢了,求而不得,竟然还想着要纵火亡我?”“皇妹!皇妹信我!孤从来未曾有过此意!”云谨只是站在悬崖旁,冷眼望着云祀己,没有伸手将人给拉上来,并不管他死活。“啊——”云祀己到底还是体力不支,摔将下去。本该必死无疑,落至一半时,身体却又突然变得轻飘飘起来。云祀己意识混沌,尚且并未意识到刚才的那幕大概是个梦境,只在心中庆幸于自己不必死了。画面破碎,又重新拼合。云祀己的眼前再度恢复清晰时,是自己正身处于皇宫的御花园中。云墨笙的背影,让他极为熟悉。云祀己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父皇。”云墨笙回头望他,只是问了一句,“祀己可知,朕究竟是为何将你扶上太子之位?”他突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道,“你太让朕失望了!”云祀己正想趁机为自己好好辩解一番,却发觉自己竟是站在一片软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