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君臣,再无其他。秦盏洛站在窗边,读千里所传之信——果然,云谨对她前些日子所经的那段惊险,只字未提。云谨写的都是些日常小事,轻松平常,笔触平淡。但读起来,却让人无端地觉得颇有温度。最后那句话,似乎是犹豫过后才又重添上去的:诸事安好,可识思念?依照对方的别扭性子来看,其实算是句情话。感性却克制。秦盏洛的视线在那行字上流连再三,清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她转过了身,于案前提笔落字。思意与君同。唤人来准备交代将信传递之前,秦盏洛看了看纸上未干的墨字,又改变了主意。云谨收到来自秦盏洛的回寄时,微怔了怔,随即轻笑。纸上无字,唯有几颗红豆,遥传相思。城西宽巷第三家, 朝廷命官林似海的府邸。林似海惯会浑水摸鱼,平日里只要下了朝,几乎立即就没了踪影。在一众日常掐架的大臣中, 他向来想得很开。既然每月拿着朝廷的那点儿奉禄,就能将小日子过得很美……那就根本就不用去cao心那些有的没的。至于什么朝中站位?那是啥?别耽误他回府喝茶。朝里是个做官的都知道他咸鱼一条,胸无大志,也没什么大出息。除了面子功夫, 不经常与他为伍。林似海巴不得没人搭理,尤其是膳房那边做了合他胃口的酒菜过后,更觉庆幸万分。府中没人来拜访才好, 省得还要抢他吃食!可他这基本无客的府邸, 今夜却直接逢来了一位大人物。那时有人在林似海的卧房外敲门, 他还是当是膳房又送酒菜来了。结果开门有惊喜, 象征着隶属东宫那方的信物,险些糊在了脸上。给林似海吓得够呛, 下意识后退时, 险些跌倒在地。那青衣书生打扮的人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避免了这一位的pi股遭殃。“大人莫怕, 鄙人前来也只是受命来赠大人些小物, 聊表心意罢了。”林似海不由得干笑了两声, 以掩饰心中的紧张,“哈哈, 脚滑,下官刚才恰巧一时脚滑。”于是对面那人就点了点头, 松开了他的胳膊。
青衣书生先是同林似海随意寒暄了几句, 而后便开始直入主题, “听闻大人最是秉公行事, 此次奉命前去调查……”“下官了解,了解!”林似海答应得痛快,却架不住在心里暗下腹诽起来。啥东西啊?说他秉公行事?是哪个小王八蛋乱说的,有没有搞错!自他迈入仕途以来,根本就什么事也不做,何谈秉公不秉公?虽说他心里是这么吐槽着,嘴里却还是一味应承着,什么反驳的话也不敢多说。咸鱼若是没练就满身的油,那它早就被丢下锅炸了。林似海赔着笑脸将人送走,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得窗边传来一阵声响。定晴去看,却空无一物。他疑心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便走过去将窗子关好,却听到了自身后刻意发出的脚步声。他心惊回头,却见到一身着黑色劲服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大人刚刚,可是在找我?”这人不用介绍,也不用把信物糊到人脸上。林似海还真的认识:这位,是慎王的心腹之一。男子挑了下眉,一时猜不到眼前这滑头心里在想些什么。林似海想的内容其实也简单,只要不是来取他命的刺客就好。不过也差不多了……林似海面对他时,明显要比对着方才的那个书生要紧张得多。原因无他。林似海虚眼打量着对方腰间别着的刀,一时猜测不到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危险利器。男子无视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望了望角落堆积的那些东西,意味深长地道:“刚刚从你府中离去的,似乎是东宫那边的人吧……”以东宫出手的大方程度,能留下的东西想必也皆是价值不菲。他回转目光,语气骤然沉了下去,“真没想到,原来林大人是与东宫交好的?”林似海被对方这声问惊出了不少的冷汗,当即不乐意了,“这,您何出此言,下官……”“好了。”男子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辩解,“我来也只是想提醒大人,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什么该说,而什么又不该说……”不知何处取出的锋利的匕首,被他深深地插在了桌面,“还望大人铭记。”林似海下意识地抖了抖,两股战战地慌乱回道:“下官明白,明白!”待人都走尽,确定不会再来别的人了,林似海才乏力地瘫在了椅上,胡乱地拿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滴。这一边威逼,一边利诱……林似海一声叹息: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可仔细地回想一下,他又生起一阵后怕:大概还是慎王那边更要紧些。对方不走正门拜访,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窗翻入,无疑是个警示——他能悄无声息地要了府中任意一个人的命。这两方人轮番过来施压,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