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突然,速度又太快,谢倾慈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但想象中的钝痛并没有传来,他只觉一双手揽过他的腰,凌空一跃,避开树木,升到半空。夜色里,谢倾慈闻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淡淡幽兰香。初见天宫玄的眼神太过直白炽热,谢倾慈感觉自己都要被盯成筛子了,连忙别开脸,有些心虚。他谢倾慈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害怕天宫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可能是天宫玄太过少言寡语,眼神就格外犀利,谢倾慈总能从那眼神里读懂许多话。他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前世天宫玄每次望向自己的眼神。从一开始地冷淡,愤怒,看不惯,到后面平和,甚至温暖,直到最后失望,悲伤,恨铁不成钢……一声嚎叫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方才倒下的那只妖物被激怒,站起来拍打着胸脯,仰天长啸,谢倾慈觉得,它现在十分想取自己狗命。然而,那只妖刚威风一会儿,看见谢倾慈旁边的天宫玄,瞬间脸色大变,呜嗷一声泄了气,扑通一声连忙跪下,十分虔诚,呜咽着求饶。谢倾慈:“……”妖物对他和对天宫玄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着实让他有些不服气。天宫玄挥一挥衣袖,妖物瞬间被收进乾坤袋中,然后将谢倾慈放了下来。此时,那群轩辕宗的弟子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见到天宫玄,立马就猜到了什么,连忙低下头认错。“我们一时疏忽,让这妖孽跑了,请长老责罚。”天宫玄面色清冷平和,并没有责怪他们,只是说了句下次注意就叫他们回去休息了。众人临走时或好奇或鄙夷地打量着谢倾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碍于天宫玄在,没敢说。等人走后,天宫玄才转过身来,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谢倾慈心虚,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个疯子,于是,双手抱头,咿咿呀呀地跑了。结果没跑出几步,天宫玄一个轻功,拦在了他面前。再次转过身来,脸上没有半分怒容。谢倾慈顿了顿,旋即,转身,又乱叫着跑开。他宁可天宫玄当自己是疯子司无虞,也不想他产生怀疑。
然而,天宫玄又是凌空一跃,挡在了他前面。谢倾慈彻底傻眼,但,只傻了一秒钟就掉转方向,鬼叫着往旁边跑去。暗色里,天宫玄的嘴角微微上扬,用同样的方式拦住了谢倾慈的去路。转过身,月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地莹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似乎不管谢倾慈还要继续这样疯多久,他都会如这般奉陪。谢倾慈忽然觉得挺好玩儿,他死了三百年,因为生前臭名昭著,导致死后也风评极差,他一只鬼在世间游荡了好久,每天都自娱自乐,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这么耐心的陪自己玩儿了。无奈,他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走过去,丧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天宫玄将人带回了不近轩,关进了房间里。不近轩是天宫玄的住所,依山而建,隐匿于一片竹林中,幽静偏僻,旁边有一帘水瀑,细碎晶莹的水珠叮叮咚咚敲击着石壁,水雾弥漫,波光明灭。而之所以叫不近轩,自然是因为此处曾经是轩辕宗的禁地,为了不让弟子进入,才叫的不近轩。三百年前,谢倾慈就因为不小心闯入,被当时的守境者天宫玄公开处刑。如今百年倥偬,再次来到不近轩,不禁有些恍惚。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曾经以为多么严重的事情,时过境迁,再次回头去看,才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所有过往的记忆一样,冷却,黯淡,终至尘封。唯一不变的只有当时的感受,如烧红的烙铁印于心口,即便已经结痂,当某一天,某一个契机忽然出现,那种感受瞬间又变得鲜活起来,心口还是会忍不住隐隐作痛。谢倾慈越想越气,当年自己完全是不小心才闯进来的,天宫玄竟然当着那么多轩辕宗弟子的面将他拉去戒律堂,甚至还把他的“恶行”公开以儆效尤,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他跳下床,悄悄来到天宫玄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准备做些坏事教训一下他。反正他现在是个傻子,他大名鼎鼎的玄机长老总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一想到天宫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被气到颤抖,他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来到床边,看见天宫玄正卧在榻上,十分笔直,双手交叠在腹部,就连头发都散落得整整齐齐。谢倾慈不觉想笑,不成想过了三百年,天宫玄还是这睡姿,实在是……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俩人前世其实还是有和平相处的时候,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相看两厌,但后来也一起出生入死,惩jian除恶,一点小过节自己犯不着记两辈子。这样想着,他准备离开,结果房间昏暗,他一不小心踢到了桌脚,疼得他闷哼一声,只希望没有把天宫玄吵醒。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谢倾慈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意识到是天宫玄,他浑身一僵,几乎血ye逆流,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