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拍卖云黛溪三观五感全部调动,一边盯着江羡羡别出差错,还要顾及招呼专门安排过介绍给林岁欢的人脉。更为重要的是,留意这位顾总。桌上的菜他一样也没动,只喝了几口冰水。敢断定是冰水这么Jing准,是因为她发现杯子里的水一旦有失去雾气的迹象,就算他只碰了一口,立刻就会有人送来一杯新的。除了前方舞台上的拍卖,他几乎目不斜视。唯独只微微转头,看了几次江羡羡的方向。进入正式拍卖环节没多久,身边那位长者俯身对着他耳语几句。云黛溪猜他们并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因为这位顾总只和他之间,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距离。不知究竟说了什么,他起身顺着长者的指引从侧门离开。云黛溪意识到,机会来了。她简单跟林岁欢和同桌打声招呼,说起身出去透透气。也从靠自己这边近的侧门出去。这家酒店她常来参加活动,对宴会厅附近的布局算是了然于心。出门刚巧赶上他在走廊尽头转身,和那位长者一左一右分开两个方向走。云黛溪快步跟着他的方向去。那位长者的方向通往电梯厅,而他那边,只有几间能容纳十几人的会议室。他拿卡,刷开其中一间,门缝中并没透出一点光来。看来那间屋子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在门快合上的瞬间,她伸手过去,抵住把手,唤了声:“顾总。”他低下头来看她。这次不似刚在宴会厅里轻微掠过,更像一只蜻蜓停在荷尖,未曾离开,却轻盈巧妙,摸不清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扑动翅膀飞走。云黛溪后背的脊骨一紧。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用有些祈求怜悯的语气问:“顾总,您会游泳吗?”这是她思虑几番后给自己定的深情人设。顾黎安眼底浮起一阵涟漪,停顿许久才答:“现在会了。”只这四个字,云黛溪已经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他的眼神离开,伸一只手去打开会议室的电源开关,沉声道:“进来吧。”另一只手一直撑着门,等她进去后,才泄力让门自行合上。云黛溪酝酿好情绪,仰慕中加了几分委屈:“我刚刚一直在偷看你。”顾黎安喉结应声滚动,燥热感从胸口传来,却抑制住发出平稳的声音:“是吗?”她陈述看到的事实:“您刚刚一直看羡羡那边。”
他睫毛微颤,若没看错,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耐心解释:“我没在看她。”“所以,是在看谁?”顾黎安早知道她的座位,看那边,不过是寄希望于她也许会再上来和江羡羡交代些什么。此刻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有些滑稽,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他不再多言,只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无声的邀请,等待她说出来找他的目的。云黛溪眼中含泪:“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遇到你。”这句话虽然糅杂了许多她表演的情绪,却一个字都不假。顾黎安深吸一口气,回她:“我也没想到。”十八岁那年,在那么冷的冬天,云黛溪耗尽全身力气,把他从河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气息殆尽。那时候的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看身边没人,就自己跳下水去,救一个比自己身材高大那么多的人。有好几次都快要放弃,直到注意到他右眼睑上的痣,竟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也许这正是上天的安排,她也有好多次想过要跳进这条河里。特别是在冬天,无数个深夜,被赌输钱酗酒的父亲从床上拎起来,穿得极少站在阳台上毒打的时候。寒意比从冰河里趟一遭更甚。看着他苍白冰冷的脸,她努力双手交叠按压胸腔,紧贴他的唇做人工呼吸,一次次重复直到耗尽力气,好像在全力抢救另一个自己。云黛溪挤出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哽咽着说:“只要顾先生您还活着就好。”为了和别人区分,她特意叫他顾先生。顾黎安果真如传闻中一样,冷漠疏离。任凭她怎么演,始终没抬起手为她拂去那颗滑落到脸颊的眼泪。只低头看她落泪,等她平静了些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换这条被你捡回的命。”像在谈一笔交易,没有任何情绪。云黛溪仰起脸,假装不懂:“条件?”眼泪按照既定的路线滑过,水分适度,没有染花一点眼妆。这张脸不比女明星倾国倾城,可毕竟也是在路上被挖掘的素人,姿色总有几分。再加上倔强的底气上掩盖了一层脆弱的皮,反倒扰乱人的心绪。顾黎安如霜的眼像被泪水溶解了些,终于泄露出一丝隐藏的温柔,只一瞬又收回。再次理智地提醒她条件的范围:“可以是钱,房产,资源,总之,任何我能帮助的地方。”云黛溪偏反问了一句:“如果这些我都不在乎呢?”话里感情充沛,如一个等了他十年的女人。他的眼底终于被搅起一阵漩涡,不由把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总会有在乎的,标价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