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慕容澄赧得说不出话,跟着坐起身,一言不发地洗漱更衣。莲衣见他一身雪白中衣哪戴了东西,心生狐疑,却也没有再问。慕容澄吃了点东西就回他在京城暂时的府邸去了,那是皇帝请人为他安排的住处,五进的院子,二十几号仆从,只伺候他一个,放在旁人眼里也是待他十分不错了。莲衣一个人在客舍,刚预备出去走走瞧瞧,门外来了个曲家的家丁,说曲建文在楼下雅间摆了一桌便饭,请沈姑娘赏脸。“请曲公子稍等,我换身体面衣服这就下去。”莲衣当然满口答应,她正愁没机会和曲家人多说几句。待她换身衣裳快步下楼,伙计引她进了雅间,进门却见桌边坐着的不止曲建文,还有薛玎的姐姐,应当是叫薛凝吧。“沈姑娘。”薛凝和曲建文站起身来迎她,当真折煞了莲衣,她连忙回以一礼,“曲公子,薛小姐。”“沈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薛凝见了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光是因为和世子的事惹来误会,更是因为薛玎那小王八蛋策马撞了她。莲衣坐下先迟疑问:“薛小姐,小侯爷昨日回去,没有和令尊令堂说出实情吧?”薛凝见她还替自己考虑,晓得这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越发热切,“你放心,昨日我们已经将他给劝住了,他年纪小,又被家里惯坏了,不懂世情,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你和世子爷见谅。”莲衣摆摆手,说着话的功夫,又上来一道菜,是个盛在漂亮纸碗里的炖菜,底下小蜡烛点着火,因此纸碗里也的咕嘟冒着小泡。曲建文说道:“这也是金玉阁的一道成名菜,是炖的鱼肚,因为盛在纸碗里,所以得名‘剪纸花胶’。”“剪纸花胶…”莲衣目不转睛瞧着碗里冒泡的花胶,这碗Jing致非常,用材质特殊的厚纸张叠成了碗形,边沿剪出镂空花样,Jing美好看。“我家饭馆做的和这个花胶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莲衣不忘初心,逮着突破口便说起自家小满居,“卖的是一种温炉,和蜀地温炉不大一样,是我从蜀地带回来的吃法,经过我大姐改良创新,在江都生意很好。”曲建文十分捧场,“温炉啊,我在蜀地倒是见过。沈姑娘,你长姐姐可是在厨房做过?能将蜀地温炉改成当地口味,这可绝非易事。”莲衣颔首,“因为我爹是江都名厨,早年在扬州酒楼掌勺,所以我大姐得他真传,后来也在厨房里做。”怎知曲建文一听“江都名厨、扬州酒楼”倏地两眼放光,“沈姑娘,你爹该不会是沈新昌沈大厨吧!”
莲衣一怔,楞柯柯点了点头。曲建文看她的眼神霎时比见了蜀王世子还敬重,俨然是透过莲衣看到了另一个人,“那扬州酒楼曾是家父与另外两位友人合开,家父人在京中,因此鲜少人知那也是他的产业,后来扬州酒楼关门歇业,那另外两位叔伯曾经说过,要是沈新昌沈大厨还在,扬州酒楼定然还能再开十年。”莲衣听得两眼发直,“扬州酒楼是曲家的啊……”“家父只是出了些钱,算不得是曲家的。”“好巧啊。”薛凝先开了口,不忘给莲衣挟菜,“快别愣着了沈姑娘,边吃边说,想不到兜了一大圈都是旧相识。”是啊,想不到兜一大圈,竟是爹爹给的人脉。莲衣感到一只无形大手托在身后,不禁坐直了身体,有底气地面露笑容,“我爹他以前在扬州酒楼的时候的确很受重用,后来他咳嗽的毛病越来越厉害,这才不得不请辞。”的确是这样,沈父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间自己的饭馆,因此担心身体支持不到那一天,这才决定从扬州酒楼请辞,尽早出来单干。曲建文笑道:“这倒没什么,令尊如今还好吗?”莲衣抿了抿嘴,“我爹在从扬州酒楼请辞后的第二年就过世了,是病故。”她顿了顿,微微笑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曲建文聊表哀思后道:“沈姑娘,不妨与我说说你在江都的温炉生意,其实我还挺感兴趣的,要能尝尝就更好了。”莲衣听后说这不难,简单说了说温炉的制作,无非是高汤和新鲜食材,炉子和器具更可以根据场景变换,有那热热闹闹围炉的吃法,也有斯文秀气的吃法。曲建文不愧是商贾之后,当即发现商机,这的确是个成本低有潜力的好买卖。他此前在蜀地只见到过较为粗鄙的做法,说难听了根本就是劳工的一锅乱炖,端不上正儿八经的餐桌。但莲衣所说的改良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她的改良不光因地制宜改变了蜀地温炉的口味,还赋予了温炉更多可能性,那种一人一口炉子的吃饭,倒是符合了江南一带文人墨客吃饭最讲究的“食不厌Jing,脍不厌细”。曲建文思忖片刻后道:“若取最新鲜的鱼片、蟹腿,去除鱼刺蟹壳,使食客在上汤中烫涮,他们定然觉得别有一番趣味,不过如此一来投入就大了,食材、人工、服务、环境都缺一不可。”莲衣连连颔首,“我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这种做法在江都不适用,还得在京城更有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