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鼻腔出气,没有出声。莲衣看出来了,这件事王谦大约是不同意的,毕竟他得到了集贤居就该晓得休养生息夹紧尾巴做人,哪还愿意再惹沈家人的不痛快。可是徐盼不一样,对徐盼来说,沈良霜和沈家都是她的假想敌,她赢了沈良霜不够,集贤居一样也要胜过小满居。她却是忘了,集贤居本来也是沈家的店铺,她不过是鸠占鹊巢,早晚有一天要还回去。癞头狗在刘少庭的授意下,说出了当日徐盼给自己的委托,“那天徐盼叫了哥几个去吃饭,就在集贤居,因此那日的食客和伙计都看到了,她拿了三两银子出来说是定钱,事成之后还有三两,就是事情担着风险,问我敢不敢干。”他继续道:“她说那就是一种能吃的菌子,炒熟了没有毒性。随后弄来一瓶菌子油,叫我下进小满居的番椒罐子里,好叫食客腹泻。谁知道第二天我就听说外头都是中毒的人,后怕也来不及了。她要是早说这么严重,我也就不答应了。”“你少血口喷人!真是奇了,这世上还有你这样撒谎面不改色的人。”徐盼站出来,朝着刘少庭行礼,“刘大人您可千万要明察,不然您先放我回去,我去找——”刘少庭一拍惊堂木,“住口,徐氏,你以为县衙是你家门前的大街,想来就来想走想走?”一句话叫徐盼没了动静,她还想私下里请表哥通融通融,谁知他竟如此铁面无私。刘少庭问:“癞头狗,你所说的这些,王谦是否知情?”癞头狗颔首,“他知道,后来的三两银子还是他给我结清的。”刘少庭又问:“王谦,癞头狗所述,可有半句虚言?”“没有。”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反应都不如徐盼来得大,她一把揪住王谦衣领,“你做什么?谁叫你这么说的?”她抬手便是两个耳光,“你要害死我们,你要害死我们呐?”谁知王谦倏地变脸,推开了她,“是你要害死我!我说了不要下毒,是你擅自找来癞头狗,逼我卖地逼我帮你害人!你现在拒不认罪有什么用!你以为还有人相信你的话?”他几乎是在嘶吼,吼完眼睛通红,吓坏了堂上众人,随后,他静下来,缓缓看向人群里的沈良霜。沈良霜下意识护住了女儿面容,不叫她看见他那骇人的模样。王谦苦笑一声,看向堂上,“刘大人,事到如今,我可以替癞头狗作证,这整件事都是徐盼主谋,等我知情的时候,定金已经给了,我算不得完全知情。”突然一下成了狗咬狗,沈家人看在眼里当真大快人心,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连家都能抛下的男人,又怎能期待他替姘头抗下风雨呢。
徐盼也傻了,这下证据确凿,她彻底无话可说。刘少庭看向始终埋首桌案记录,不敢抬头被沈家人看到的沈末,“都记下了吗?”沈末低垂着脑袋连连点头,简直像在对着桌案磕头,“记下了。”刘少庭拍下惊堂木,定案,“证据确凿,本案主谋徐盼,从犯王谦癞头狗,谋害小满居名誉,危害江都十三名百姓安危。判徐盼赔偿小满居一百二十两,念在其为女子,体罚可以从轻,主犯从犯各杖刑五十,即刻行刑。”五十杖,听着都站不起来,要是再多,只怕徐盼的命今天也就交代了。如此判罚倒合沈家人心意,真闹出人命,日后徐盼家里也不会放过她们,她们自己也不愿背上压力。三个人如同三条腊rou,被拖在长条凳上,一米长的板子此起彼伏,在衙役手中高高落下。莲衣看到最后不敢看了,回头见沈母和沈良霜早已离开,轻叹一声,其实要不是她在堂上不能妄动,她也想走。行刑完毕,她看也没看哀嚎不断的三人,别着脑袋走向王谦,冷声道:“会尽快给你将和离书送来的,要是不愿意,那咱们还是公堂上见。”还不解气,她咬咬牙,“集贤居是我家的店,你早该还回来了。”这案子一结,当即传遍江都。翌日梳洗过后焕然一新的慕容澄靠在摇椅里等开饭,就听客舍伙计在门外和平安说起昨日县衙定案的事。想不到这么快!慕容澄先是大喜,从椅子上跳起来要去找莲衣,随后脚步一滞,心想这都是昨天的事了,她竟忍住没来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这是为何?慕容澄觉得怪不是滋味。他才走多久,就不当他是家里一份子了。这种落差比从蜀王府到流落民间还大,慕容澄受不了,他当即撇下平安去拐子巷。一路上走得风风火火的,还遇上了小满居食客,叫住他恭喜他们店子洗清冤屈。慕容澄一步都没停,才到拐子巷就见到了想见的人。莲衣正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巷口说话,男人不断上前拉扯她,要往她手里塞东西,莲衣拒绝无果,神情无奈。慕容澄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打掉了男人手上的东西,“你做什么?”莲衣和男人都愣住了,那一筐子鸡蛋也落在地上,要不是棉袄在里边垫着,早就全都碎了。莲衣见状连忙蹲下去翻捡,挑出五个碎的,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