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她声音颤着,“你帮我点开好不好。”宋祈年走近,把她搂在怀里,放在肩膀上的手臂给予她力量,“好。”鼠标定格在视频的启动键上。轻轻一声,点开了。四年多前的视频,画质已经有些模糊,卡了几下后才显出一个人影。一张在许柚记忆中总是严肃冷淡的脸。胡月婷。视频里的胡月婷女士,穿着一身白色旗袍,胸口处刺绣着鸢尾花,衬得她端庄优雅。她从不穿这样的衣服,总是利落的西装裙和裤子,所以许柚在看到的那一刻,便已鼻尖泛酸。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妈妈穿过旗袍了。视频中的胡月婷稍显拘谨,“小柚,最近还好吗?”“妈妈……很想你。”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录这个视频是你爸爸说……”她话没说完,一旁闪现许青山的身影,他穿着温文尔雅的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对着镜头笑,“你别听你妈瞎说,囡囡,你妈妈啊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这个视频是她自己想录。”“哎呀,我说你这个人,走开。”胡月婷有些羞窘,抬手把许青山赶走,才坐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小柚,妈妈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是很开心,也很委屈。我总是批评你,让你考满分,让你学名媛礼仪,不让你随便穿衣服,我知道,这些要求有时候很无理,你常常因为妈妈只这样管你而不管哥哥而觉得不公平,觉得这样区别对待,是因为妈妈不喜欢你。”“不是的,小柚。”“妈妈小时候只有外婆一个人带,从小到大受了很多欺负,我想反抗,但是力气太小了,根本反抗不了。那些坏人总说,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我,所以都怪我不好,但我知道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自己。小柚,你从小到大都乖,长得也乖,幼儿园开始就不少人围着你转,一开始我跟你爸爸很开心,我们的女儿出落得真水灵。可是等你越长大,妈妈越害怕,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没法儿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只能教你怎么保护你自己。”“这个世界坏人太多了,我们力量太小,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所以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尽最大力量的保护自己。你穿短裙的时候,妈妈觉得你漂亮像个小天使,你大口大口吃零食,跟王黎出去疯跑的时候,妈妈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个调皮可爱的小孩子。但是妈妈害怕啊,这个社会太坏了,对女孩子太苛刻了,你得自己强大起来,才没有人能欺负你。”“囡囡。”“妈妈爱你。”许柚坐在电脑前,哭得泣不成声。妈妈,你知不知道。你这句爱我,囡囡真的等了好多年。去机场的路上,天气放晴。京北市的雪,终于停了。车来车往。许柚在路上看着京北市的街景,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宋祈年转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街道时,左前方的一栋高楼上巨大的led屏幕倏地亮起,是一只粉色小猪和蓝色的小狗,浪漫又温馨。下面写着。薛太太,生日快乐啊。恍惚间,宋祈年记起了去年许柚晕倒在医院的那晚,他一个人站在窗户前,医院对面的一栋高楼的led屏幕上是“薛太太,结婚三周年快乐”,原来是同一个人么。他笑了笑。“你笑什么?”许柚拿过水杯喝了口,想着还有不到十几分钟的路程抵达机场,心里升起了些不舍。“没什么。”宋祈年眉梢扬起,“只是忽然想,我公司也可以弄一个led屏。”“干嘛?”宋祈年笑,“不告诉你,秘密。”许柚被他逗笑,抬手拍了他一下,“你故意的吧,要说不说的,切,我还不听呢。”过了会儿。“男朋友,”许柚伸手扯了下宋祈年的衣摆,眨了下眼,“你跟我说说呗。”宋祈年心像是被羽毛轻扫了下,又像是被丘比特的箭一击即中。男朋友三个字在耳朵里,在脑海里不停盘旋着。聪明者,也有愚昧的爱,青涩而浓烈。宋祈年刚要开口,听见旁边的偷笑声。小姑娘刚故意的呢,就是笃定他受不了她这么叫,腻,但遭不住啊。“胆儿肥许柚。”宋祈年趁着红绿灯停车的间隙,把人搂过来,唇深深重重地问过去,退开时还惩罚地咬了下她的唇,“哪儿学来的,这才没几天就这么玩儿了吗——”他低声靠近许柚耳畔,笑得坏,“欠修理啊,女朋友。”嗯。不经撩的男朋友,还有,欠修理的女朋友。“先生们,女士们,你前往英国的航班即将起飞……”一段新的征程即将开始。飞机升空的过程中,许柚隔着窗,看见了一群惊起的飞鸟。在天边的火烧云里,有一朵轻狂肆意的云,像风,像浪,像落拓肆意的野犬。飞鸟盘旋,穿过那层薄薄的云层时,似要坠落,又像是被野犬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