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乙似乎刚洗完澡,周身飘着一股甘草的香味,这香味若有若无,捉摸不定,如同春水一般四散荡漾。
他当然应该感到憋屈。
他拉着周一鸣打游戏,却没有足够的设备,最后两人竟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玩了一整天的斗地主。
见到贺乙的一刻起,他就输得一败涂地。
秋旭确实很难拒绝他。
可贺乙毕竟不是任人宰割的猫。
秋旭是一个道德感很高的人,重逢后的每一个早晨,从被窝里爬起来,他都会望着还在熟睡的贺乙拷问自己:
他招呼周一鸣进门:“她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对她什么意思倒是挺清楚的。”
“她有名字,不叫‘那个闺蜜’,叫‘林霜儿’!”
贺乙见他在兴头上,只觉得好笑,没接话。
他秉持着这样质朴的又死板的观念,却又做了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滑稽得活像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堂吉诃德。
周一鸣的吃相很是没品,啃个炸鸡弄得满手满脸,碎骨长了脚似的在桌上桌下到处乱爬,贺乙看着一地的狼藉,临了让周一鸣收拾干净再滚。
可即便是周一鸣,离开时也不免多问一嘴:“老大,咱就非得留在这儿不可吗?”
话声音却模糊沉闷了些:“老大可算想起我了!”
贺乙摆摆手:“不知道啊,总不会是因为你欠揍吧。”
而那些为此精心准备的预案、计划,却在贺乙开门的一瞬,被心火的烈焰焚烧殆尽。
在一遍又一遍的走马灯后,他终于抓住了一点契
贺乙像薛定谔的猫,他可能在里面,也可能不在。
贺乙白天在他面前装得人畜无害,晚上却怪爱折腾他。
贺乙从门中-出现,像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炽热的灯光顺着他身体的轮廓倾泻而下,秋旭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贺乙一步步向他靠近,恍若神迹。
可夜晚的欢愉只会让他在清醒的白日里更加痛苦。
但与无情的薛定谔相比,他显然对贺乙这只猫投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情感。
这是不应该的,秋旭想。
这究竟算什么?
周一鸣笑嘻嘻地应着,甚至顺手扫了一下厨房,拎了两袋子垃圾下楼。
秋旭情愿做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但他到底不能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他给贺乙当小弟当,向来唯命是从。
是秋旭的春心在荡漾。
贺乙没理他,装作没听见。
两个小时之后,秋旭在这扇门前犹豫。
周一鸣说这话的时候戴着口罩,提着两个黑色垃圾袋,打扫用的塑胶手套还没来得及摘,就这么站在宿舍门口,活像个保洁阿姨。
和他们订的豪华酒店套房比,这狭小-逼仄的宿舍如同一块老旧的棺材板,在阴湿空气的腐蚀下散发出沉闷的霉味,还不如套房的厕所敞亮。
他不够果决,斩断过去于他如抽刀断水,因此他也没法像薛定谔一样名留青史,反倒使自己如今进退维谷。
贺乙依旧用那张漂亮得天-怒人怨的脸蛊惑他,轻佻地说:“没带钥匙可以喊我给你开门啊。”
见色起意也好,色令智昏也罢,秋旭只感到挫败。
倒是周一鸣,褪-去了刚才的窘迫,反而一个劲儿地将那个丑陋的巴掌印往贺乙跟前凑。
他顺手“啪”地把门一关,周一鸣被拒之门外,这冰冷的寝室门便成了单向对话的休止符。
贺乙把周一鸣喊来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如果不是真心认定的人,就不应该发-生-关-系——
这晚上他却异常地清醒。
周一鸣来不及躲闪,贺乙拉下他的口罩,随着俊脸一起出现的,是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贺乙生了张好脸。
贺乙迈步上前,伸手就要摘他的口罩:“戴这玩意儿干什么?”
他与这只猫相处了太长时间,以至于无意间寄托了些私情。
秋旭还在犹豫,门却已经打开了。
两个人都不会做饭,索性在秋旭宿舍里点外卖将就着。
贺乙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完了和他调侃:“遇见哪个了?肉熊还是那个闺蜜?”
意乱情迷之间,随着多巴胺的分泌,从前种种如走马灯在他脑海里重映,然后他就会像真正死去一样沉沉睡去。
贺乙开门之前,他还在想怎么让贺乙滚蛋;
他指着自己滑稽的脸问:“老大,你看,她不打别人,偏偏来打我,她这是……什么意思?”
贺乙扫了他一眼,周一鸣戴着个口罩。
周一鸣长得仪表堂堂,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诙谐感。那严肃的医用口罩斜挂着,犹如寡妇头上的大红花,在他脸上显得极其突兀。
周一鸣先是表现出被揭开老底的尴尬,听贺乙说完这话,顿时又变得忿忿不平,几乎是跺着脚纠正贺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