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她在齐家受了那等委屈,当着他的面都不曾哭诉,这次寅夜前来,定是出了大事。“你就在此处等着,我去唤醒陛下。”听到柴熙筠的名字,柴珏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同陈垣反复确认:“阿筠回来了?”“是啊陛下,三公主此刻正在宫门外候着,像是有要事要面圣,大家伙儿不敢擅开宫门,都在等陛下的指令。”“快!让她进来!”柴珏套上长靴,随手披了件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外,望着宫门的方向。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许是夜深了灯光暗,又或许是他在外面站了太久,他竟从飞奔而来的人身上看到了先皇后的影子。那人扑进他怀里,一声“父皇”,叫得他心头百感交集。“发生了什么?”将人扶进了殿,见女儿鬓发散乱,泪眼汪汪,他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求父皇赐生元丹,救驸马的命!”一听与齐景之有关,柴珏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扶着柴熙筠的手顿时松开,冷着脸坐下。柴熙筠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单交代清楚,然后双膝跪在他面前:“请父皇赐药。”柴珏高高坐着,凝视着地上狼狈的身影,心里越发恼火。“朕让沈修远带给你的口谕,你可收到了?”“收到了。”“既然收到了,你这又是做什么?”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怒意升腾而起:“这是便会如雪片一般飞到朕的案头。”“你可知,连闯两门,便是流徙十年抑或终身□□也不为过。”柴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就为了一个男人?”
柴珏的话一字一句砸在柴熙筠心头,自她认出齐景之便是前世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她心中便生出一种巨大的亏欠。这种亏欠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路上她少言寡语,不敢有片刻停歇,一想到他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等着她救命的丹药,她心中的罪孽便肆意铺展蔓延。她曾以为自己先前一番顶撞,又远走洛南,便能和皇宫、和父皇划清界限,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再次求到他面前。先前的强硬瞬间化为乌有,筑牢的堤坝顷刻崩塌,她跪在地上,哭得泪雨滂沱。“父皇,孩儿不能欠他两条命啊。”“无论什么样的罪名,孩儿都认了,只要父皇赐药,待他一醒,孩儿便立即回京请罪。”这事本无可商榷,齐景之一死,齐家便分崩离析,他就能腾出手来对付其他三家,四大望族百年荣耀便可终结在他手上。大周只能有一个皇帝,一个说一不二的皇帝。他隐忍几十年,就是为了等一个契机,齐景之的死便是这个契机。可他终究还是心软,更怕父女之间,再没了转圜的余地。“人救过来之后,和离,回京,你若应了,生元丹即刻给你。”说完,柴珏招了招手,陈垣捧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个小瓷瓶。齐昱之在宫门口整整等了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他想了很多。依陛下对柴熙筠的宠爱,极有可能大事化小,那他便可以不受牵连,等柴熙筠拿到了药,回程的路上他再想办法拖延则个,回到洛南说不定齐景之已经一命呜呼。当然,如果陛下龙颜大怒,要追究公主的罪责,那大概率不会赐药,他虽事后受些牵连,但齐家还得等着他回去撑起门面。无论怎样,他都能得偿所愿。可他万万没想到,柴熙筠出来时,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他只得歇了旁的心思,一路跟着到城外,同李大柱等人汇合。“李大柱,你先带兄弟们回洛南,把药交给孟太医,验明之后,给驸马服下。”把药交给李大柱后,她深深行了个礼。“驸马的安危就在你的肩上,请务必要快,务必亲手交到孟太医手上。”“是。”李大柱慎重地接过,立刻去牵马。“公主,可以让咱们兄弟去送,咱御林军的马快。”校尉在一旁提议,齐昱之脑子转得快,立马附和:“小弟也可随行,如今府中的情况,终归得有齐家的人坐镇。”柴熙筠一口回绝:“别争了,你们护送我回去。”回程的路上,一行人摒弃了原先的车驾,换了皇家的马车。坐在车里,她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瓷瓶,从陈垣手中接过之后,一出殿,她便要了个空瓶,将拿到的生元丹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