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我看那艘能赢。”她指着江面正中的位置,回过头,一脸雀跃地朝齐景之喊。却在回头的刹那,笑容凝在了脸上。倏忽之间,一道寒光闪过,阳光照耀下,正射向她的双眼,明摆着是冲她而来。剑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剑速快得她来不及躲避,她慌忙喊了声:“有刺客!”然而“客”字还未落地,那人已经飞身到她面前。手起,剑落,只在转瞬之间。剑尖触及她的衣裙,连最外面的一层都未刺破,然而剑上却滴着血。她满眼惊恐,顺着剑身往上看,齐景之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前,一柄长剑足足将他右胸刺穿。齐景之早已支撑不住,却不敢向前倒,双手握着她的肩头,一双眼深深望着她,嘴上欲说些什么,然而一张口,血便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眉毛拧在一起,眼角通红,脸上肌rou抽动,一双唇被血染得嫣红……是他!一瞬间,前尘往事朝她奔袭而来,眼前的画面和死前的景象一一交叠,是他!是齐景之!脑中一道闪电横空劈下,激得她浑身颤栗,她渐渐难以呼吸,一只手死死地扯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阿筠……”他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她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眼前一片模糊,现实与梦境恍然难辨。不对,这不对!她与那人明明素不相识,他怎么知道她叫阿筠,他怎么会是齐景之!可是阿筠,只有他会叫他阿筠。“别怕……”面前的人已经发不出声,每说一个字,鲜血便不住地往外涌,他用力抬起右手,覆上她的脸颊,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腕间的五色丝线明晃晃地露了出来。“那便祝你,长命百岁吧!”先前说过的话从她脑中闪现,然而当时明明是祝福啊。“齐景之,齐景之……”她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双手捧起他的脸:“我在,我在……”然而他嘴角的血还是在往外溢,血迹糊了大半张脸。深深的恐惧感像漫长冬夜里的暗影一样笼罩着她,她手忙脚乱地擦着他脸上的血,低头却瞥见他胸前的大片暗红,浓厚的血腥味肆意扑鼻而来。他的眼神渐渐迷离,浑身卸了力,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上,头已经垂了下去,却还是用尽全力往上抬,想要再看她一眼。好遗憾啊,重活一世,还是没能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爱她。不过还好,这次没有伤到她。“齐景之,齐景之……”她眼见着他的身体渐渐瘫软,不管怎样唤他,再也没了回应。“公主,我已命人去请大夫,眼下还是先把公子抬进船舱。”齐放上前来禀。一听“大夫”两个字,柴熙筠瞬间回过神来。
“好,去请大夫,把全城的大夫都请过来!”她一声令下,齐放马上安排人下船,剩余的围上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将齐景之往舱里抬。柴熙筠紧紧跟在人群身后,眼睛没有从齐景之身上移开过分毫。看到船上出了事,沈修远便立即带人从岸边赶过来,同齐放的人一起将刺客抓住,押在一旁等候柴熙筠发落。“公主。”等她从身边经过时,他躬身行了个礼,想要报告此间情形,可柴熙筠却像全然没有听到一般,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看着她转身进了船舱,他愣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大人,你看……”呆呆地站了半晌,手下人看的着急了,指着缚住的刺客向他请示。“先押回牢里吧。”伤者是新任的齐家家主,又是当朝驸马,没有人敢不尽心,大夫来来回回请了不少,然而一连几个,都不敢动手拔剑。柴熙筠的心越来越沉重,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场面一时僵住了,齐放犹豫再三,咬了咬牙,上前说:“公主,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试试。”“谁?”柴熙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孟玄清。”“此人是谁?”“多年前曾是宫中的太医,医术很是了得。”“赶紧去请。”一听是太医,她没有丝毫迟疑。洛南偏远,本就没有什么好大夫,太医院向来不养闲人,这个孟玄清定然有几分真本事。齐放面上有些为难:“孟太医已经封山十年了。”柴熙筠沉yin片刻,随即抛下一句:“照顾好驸马,我亲自去。”转身下了船。马车驶进城东一个巷子,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下。等不及摆好轿凳,她提着裙裾就跳了下去。“是这里吗?”“正是。”院门大开着,齐放在前面领路,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入眼便是十几个笸箩,高高架在木凳上,上面铺着满满的草药。柴熙筠不禁有些疑惑,不是说这位孟太医封山多年?那这是……“你们找谁?”一位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横着个眉,语气不善。齐放随即放低了姿态:“请问阁下可是孟太医?”“这里没有什么太医。”孟玄清收回视线,走到一个笸箩前,手在上面来回拂动,仔细查看是否完全晒干。“孟太医,这位是……”齐放刚开了个头,便被柴熙筠打断,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自己上前两步,躬身行礼。